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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一个个好梦消释现实中无法消释的无限悲慨!然而“梦破”二字,又流露出多少烦恼意绪。它推动着词意的递进:心魂从梦中归来,往事在梦中幻灭,萦怀往复,给全词带来了更为浓重的悲剧气氛。接着,作者通过醒后之所见、所感再加渲染。“梦破”大约与鼠有关。老鼠半夜出来偷油吃,不免就弄出些声响来了,鼠惊人梦,人醒鼠也当惊,可它并未立即逃藏起来,还垂涎于那盏灯油吧!又不免惶恐地窥觑着这盏昏暗的油灯和惊梦初醒之人。一个“窥”字,用得十分传神。“鼠”之敢对人“窥灯”,可见驿亭之荒凉破败。唐代杜甫《北征》中写旅途所见:“鸱鸟鸣黄桑,野鼠拱乱穴。夜深经战场,寒月照白骨。”野鼠见人时不惊不藏,竟交其前足如人之拱手,自立于乱穴中间。见出荒山之无人、战争的创伤。诗心词境,传神而妙。再说梦回之后的词人。孤灯照壁,再也无法成眠,只觉得薄薄的衾被已挡不住寒意侵身,一定是外面下了霜,才送来这寒气逼人吧!这两句写所见、所感,驿亭之简陋,词人之孤独冷寂,不言而喻。王国维说秦观晚期词境变而为“凄厉”,此其一斑。
“无寐,无寐”两次的重复,是词中唯一直抒作者感叹之笔。二词叠用,除了协律,还突出了词人多少烦闷、无奈、凄苦的心绪……是啊!如果不是心中那水一样浩茫梦一般绵邈的愁情的折磨,哪里会如此夜难再成眠?身心都极需休憩的词人又何苦要这般和自己过不去呢?
好梦既无从续起,不起来又怎么样呢?这自然是第二天早晨的事了,时光总算暗暗在流转。“被冷香销新梦觉,不许愁人不起”(李清照《念奴娇》)。门外,马儿嘶鸣,是在催人上路啊。从听觉感受中暗示黎明的到来。熬过了大半夜不眠的词人,又该怀着一般什么样的心情,拖着疲累的身躯,开始又一天的旅途奔劳?
细味全词,词人高明之处在于善用极省净的笔墨(共33字),描绘了一个典型环境──古代简陋的驿馆。鼠之扰闹,霜之送寒,风声阵阵,马嘶人起,如耳闻目睹,俱以白描手法出之。毫无缘饰,不用替代,只坦直说出,却别有一番感人的力量。这是由于词人下笔精到,所写驿馆种种景况,无不蕴含着天涯飘泊的旅思况味,婉曲地传出了郁积于心的人生不平──遭谗受害,屡遭贬谪,岁暮飘零如是!可见白描手法的运用,不仅要求描写之逼真,尤重在情味之活现,使人读之有一目了然之快意,味之而作深长之联想。读秦观此词,读者或当获得吟赏之回味之快意?(林家英、陈桥生)
如梦令·莺嘴啄花红溜
秦观
莺嘴啄花红溜,燕尾点波绿皱。指冷玉笙寒,吹彻小梅春透。依旧,依旧,人与绿杨俱瘦。
这首词诸本题作“春景”。乃因伤春而作怀人之思。
首二句直笔写春。莺歌燕舞,花红水绿,旨在突出自然春光之美好。三、四句却转作悲苦语。化用李璟《山花子》“小楼吹彻玉笙寒”句。春光明媚,本应产生舒适欢畅之感受,而女主人公何以有这般与外界景物格格不入的忧伤情绪?“依旧,依旧,人与绿杨俱瘦。””是为点题之笔。柳絮杨花,标志着春色渐老,春光即逝。同时也是作为别情相思的艺术载体。飞絮蒙蒙,是那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念人之情。因为有那刻骨深情的相思,所以忧思约带、腰肢瘦损。“人与绿杨俱瘦。”以生动的形象表达感情,而“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含意自在其中。直让人想象到一幅花落絮飞,佳人对花兴叹、怜花自怜的图画。
词人之心,或欲借春光盛衰之过程展示流转在节序交替中的伤春念远之情。词从愉快之景象叙起,乃欲反衬其心境之愈为悲苦。然而词人为了最大限度地达到反衬的效果,甚而不惜极尽雕琢气力状物写景,终不免落于攻琢之痕。“溜”字本写花红之鲜艳欲滴,“皱”则欲状摹水波漾漪之态,亦不可谓不巧矣!然味之终觉神韵欠焉!究其原委,就在于它显得雕琢、吃力。正如其“天连芳草”句,如换“连”为“粘”,则失于穿凿矣!故《吹剑录》谓“莺嘴”二句:“咏物形似,而少生动,与‘红杏枝头’费如许气力。”可谓一语中的。其实,很多词评家们都恰切地指出了这一点:《草堂诗余》批曰:“琢句奇峭。”《弇州山人词评》评曰“险丽。”《古今词话词品》亦云:“的是险丽矣,觉斧痕犹在。”如此雕炼奇峭,有《粹编》本要以为此词乃黄庭坚所作,实在也是事出有因。
“诗缘情”,贵其感发之力量,“词之为体,要眇宜修”,尤重其内在之情味意境。而由于诗、词体裁的限制,其用字造句,又特别讲究锤炼洗净。但是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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