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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翻身下马,茶棚收摊后桌椅并未收拾,摞在一旁,几人动作迅速的拾了枯枝生了堆火,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顾玖掰开一个冷硬的烧饼,递给西北向而坐发呆的那人,劝道:“大人,吃点东西吧,这么赶路又吃的少,身体会吃不消的。”
顾恽接下对他笑了下,拿起烧饼咬了一口,咀嚼两下不到,速度减慢到几乎不再动作,右眼垂下就盯着火堆出神。
顾玖和身旁的赵时伍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浓浓的担忧。
明灭的火光里都能瞧出他一脸青黄不接的疲惫倦态,就这短短几日,人就瘦了一圈,纵马跟在他身后的时候,蝶型的肩胛骨轮廓清晰的透出衣裳,几乎给人一种形销骨立的感觉。
他左眼上蒙着一块方正的纱布,只余一只右眼露在外面,对着人的时候勉强还能平静温和,一旦发起呆来,就越发显得深若寒潭,清隽的面孔就显得有些凌厉起来,这种状况,自他从庚楼月地下的深宫里出来,就开始了,此后愈演愈烈。
他左眼受了伤,被硬物刮伤了瞳仁,情况十分严重,庚楼月的老板娘南姑娘是“蜉蝣”里的药师,尤擅长岐黄之术,给他看眼睛时候,先是倒吸一口凉气,而后惊愕的看了他一眼,插着银簪坠流苏的头不住摇摆,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也真是狠得下心。
顾玖满头雾水,以为是眼睛没救了,冷淡的性子难得着急上火,不停追问姑娘这是何意,南姑娘瞥了顾玖一眼,指着伤处道:这里,是他自己用指甲抠伤的。
双目乃全身最为脆弱之处,就是溅点油星灰土,都会疼的撕心裂肺泪如雨下,一个人要到什么样的绝境,硬多狠的心肠,忍住多大的痛苦,才能将自己的眼睛毁成这样——他在里面,到底看到了什么?
顾玖震惊良久,才回过神来,可他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时机询问,顾恽就和蓟无双关在屋里密谈半个晌午,出来后直接带着“蜉蝣”组织里的铁器行、药肆行、巫行以及木匠行的行主以及自己个赵时伍两人,快马加鞭的往洛城赶。
再有两天行程,他们就能抵达洛城,顾玖忧虑的看了眼面无人色的顾恽,他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
时间紧凑,可每日停歇个把时辰还是敲定,毕竟千里的行路,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抵达的,可顾恽就是不敢睡,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他一闭眼,就是蜉蝣地宫的反五行花树阵中的场景,这种阵法能让人耳目俱失效用,如坠浓云迷雾,会令陷落之心念浮动,生成诸般幻象,心底最怕什么,就会看见什么。
而顾恽看见的,就是尸骨横陈堆积如山的战场上,赵子衿被无数根长枪戳成了一个刺猬,他身上遍布血污,像是被血水泼洗过,满头雪色般纯洁的白发也全是污迹,眯了眼也看不见一丝本色。迷阵里,赵子被束缚在拿着长枪戳穿他皮肉的幽国大军里,回头朝自己笑,狼狈又凄美,仿佛在笑完,就是诀别——
那瞬间,顾玖心里涌起近乎狂潮般汹涌的恐惧,他步履仓皇的朝那边扑去,却在堪堪接触到赵子衿衣角的瞬间察觉到违和,视线微微模糊却又再度清晰,顾恽醍醐灌顶,惊觉这都是幻觉,可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往虚假的战场上看,他甚至做不到闭上眼这么轻而易举的动作。
恰好左手伸出去够赵子衿,就在左眼边上,他一狠心,僵硬的食指一勾,剧痛将幻觉打成碎片……
他从来没有这样焦躁惶恐过,容梓的祝福像是一记无所不在的警钟,时时刻刻提醒他幻象虽虚,可绝对不是噩梦一场,它会上演会发生,会真实的呈现,或许是以不同的方式。他一闭眼,睡意席卷意识,脑子里就不停循环的掠过赵子衿诀别的脸,他笑的缱绻又悲伤,好像天上人间,永不相见。
赵子衿说过他不会死,自己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可月中十五的金蚕蛊,像刀削面团上飞舞的尖刀,将他的笃定和冷静,一一刀一刀的切割。
如果他出事了,类似的假设一起,顾恽就觉得浑身脱力,万念俱灰,感情是浮云,遮蔽他看透的望眼。
左眼油煎火燎的疼,痛意剜心剖肺,却比不上心里那股喘不过气的闷堵和压抑,女扮男装随行的南姑娘不止一次的威胁说再这样下去会失明变瞎,可他就是睡不着,他也没办法。他一点力气也没有,浑身都疼,时常头晕目眩驾不住马,大腿内侧被不眠不休的赶路颠簸摩擦破皮,可不知怎么就是别着一口傲气,怎么也不肯倒下。
子衿,等我。
渺无人迹的崔嵬谷变成了人间地狱,冲锋陷阵的吼声交杂着亡命的将士绝望凄厉的惨叫,在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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