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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天色已经全黑,大雪也停歇下来,满月高缀在苍穹的尽头,浇落一地碎银。
出了日精门,专挑积雪厚的地方走,满地被碾轧出细珠琼玉破碎的声响,在深长的甬道中荡出回音,尤其显得热闹。
“轰!”头顶一声炸响。
仰起头,满目霞灿,一朵烟花骨朵张瓣盛放,火星子拖着长尾缓缓坠落,她辨出那是紫光阁的方向,照宫里的老例儿,每年十五,都要燃放烟花庆贺。
一路穿过长康左门,路经御花园里的万春亭,四下里人声寂然,唯有檐角下垂挂的灯笼挂着雪帽轻轻摇曳着,盛苡拿手帕拂去一面白玉石阶上的雪尘,坐下身,双肘抵在膝头,撑着下巴看起烟火来。
宫里的烟花炮仗模样讨巧,颜色缤纷,除了意境高雅的兰竹,还有满天星,遍地锦,金盏,风车等新奇花样。
看了半晌,终于轮着她最喜欢的滴滴金,窜上天后爆出数不清的金星儿,浴着火晃晃悠悠地沉降,不似其它的烟火,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了。
待最后一丝烟迹隐匿在夜幕里,才起身往回走,这一天说是挨罚,倒比她在南果房里的活计松快多了,还能偷闲赏赏烟火,这么一想,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步子都压不实了。
没多远听见身后传来脚步踏响的声音,一干人不急不缓走近,没有卤薄仪仗前导,只小六子一人胳膊上挂着拂子在前面开路,隔老远就冲她打眼色,后面跟着一只八人抬的髹朱轿辇。
盛苡忙折身跪在道旁,后背顶着冷风,刮得心里凉飕飕的,当真是冤家路窄,太后爱热闹,一早就下令十五月夜在长春宫宴请宗室亲王跟蒙古王公们,皇帝不在宫里主持大局,这会儿怎么跑这地方来了?
混混沌沌想着,螭龙虎爪的轿足擦着她的眼角经过,轿里人突然出声问:“什么人?”
闻言,扛轿的太监们顿住脚,稳当落下轿子,小六子勾回身回话说:“回万岁爷,是一宫女。”
黄元缎纱毡帘剥开一条缝,皇帝向外看了眼,瘦窄的身段儿跪在雪窝里,大捻襟的青花镶边勾画出细巧白嫩的下巴颌,辫梢上挂着雪滴,清汤寡水的打扮总能在她身上衬出娇俏的滋味儿出来,惹人怜惜又不使人觉着可悲。
“起来,又不是没长嘴,到朕这儿自己回话”
盛苡抖了抖膝盖站起身,往前趋了几步,蹲了个安,“奴才盛苡给皇上请安了。”
“见着朕连招呼都不打,怎么学的规矩!”
话出口皇帝自己也有些意外,按照宫里正儿八经的规矩,普通的太监宫女们路上遇着他的仪架得自行规避,要等着他们挨个儿到跟前请安,估计一晌也走不动多远。
见她傻着眼儿,一脸局促,他做样咳了声,质问:“你也不是头一回见朕,装没看见,是没把朕放在眼里?”
盛苡被刁难得没话说,只一味欠着身请罪,倏地一只手就往她耳旁探了过来,吓得她本能往后趔了下,抬起头皇帝已掀了帘子,大半个身子探了出来,一手的胳膊还尴尬地架在半空中。
一瞬她就反应过来,忙躬回身站定,想象不出皇帝会是什么表情,只觉着脸上又烧又刺的,被脑顶的目光来回刮着头皮。
身侧一沉,皇帝就轻摁着她肩头下了轿辇。
小六子两条腿发软,直打冷颤,每回遇着这干妹妹,老得出点儿什么茬子,觉着脑袋早嫁了人,再不是他自个儿的了!就说万岁爷的性子也怪,摘人顶戴,杀人脑袋,从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在这丫头面前,难听话说归说,脾气却是极能忍的,就算她前朝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如今也只是个……
皇帝一句话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先到顺贞门外头候着。”
☆、鬼市谣
顺贞门在宫城的正后方,其后是神武门,出了此门就是宫外了
小六子一挥手,八名太监起步,肩着步辇走远,明黄缎的垂檐渐离开视线,余下她跟皇帝两人月下独立。
烟花扑朔,月光迷离,多么静好的夜晚,只是没料着此时跟她一起消闲共享的人是皇帝,她的仇人。
她打个千儿问:“万岁爷上哪儿去?奴才送您。”
皇帝面色变得晦暗,光火月明也照不亮,背过身嗤道:“出宫。”
她居然抗拒,跟他独处就跟讨了多大的难处似的。
盛苡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走,不知哪儿又得罪到人了,脾气说来就来,提前一点征兆也没有,这才注意到他穿着元青束袖长袍,外面罩着巴图鲁坎肩儿,一副闲贵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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