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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原来,凡大水汹涌处都是水面漩涡重重,水下激流涌进。这位大难不死者就是利用这种水势,一落水就钻进激流,顺流而下至缓水处游上岸来。这才摆脱了死神的追捕,捡了一条命归。
谁会去同情一个敌人呢?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忍!文革开展近三年,阶级斗争的形势越来越严峻,阶级敌人越斗越多,黑色营垒由原来的四五类发展到后来的十类以上,其人数更是呈直线上升。那年月在关于阶级斗争的宣传中,所有斗争对象都被描绘成最危险、最反动、最凶恶、每时每刻都在梦想翻天的牛鬼蛇神。因此,阶级斗争必然是一场复辟与反复辟、革命与反革命的殊死搏斗!“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是革命形势所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是对每个革命者的基本要求。如果在这个问题上丧失警惕,稍有麻痹,社会主义红色江山就要变色,贫下中农就要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革命人民就要人头落地!在如此严峻,如此耸人听闻的斗争形势下,那个老地主在江中被活活淹死,那是死有余辜,还省了一份口粮,少费一颗子弹。
我也曾无数遍地涂写过、高呼过“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当一九七八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把党的工作重点从“以阶级斗争为纲”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上来的时候,一夜之间,地富反坏右等各类另册份子全都摘帽。这些人昨天还被人踩在脚底下,今天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跟正常人并肩而立,平起平坐,我真有点担心他们能否适应,万一有人失态,做出一些蠢事来,岂不有悖于党的一番好意?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百分之百的多余。那些曾被当作洪水猛兽打入十八层地狱几十年的生灵,突然来到阳光下,其实与所有的常人并无多大差异,在他们身上不但找不到一丝反骨,更看不出半缕杀机。看到的是他们与所有人一道,共为现代化建设献身出力,听到的是他们对党、对新的党中央的由衷感激……!…
随着三查运动的深入,墙头终于出现了“坚决把金成揪出来示众”的大幅标语。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工地抬石头。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我早有思想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来到时,心里还是泛起一阵恐慌,心情立刻变得悲凉起来,脑子里嗡嗡直响,乱哄哄地浮现出许多坦然和愕然、侥幸和不幸的幻觉,双脚也象灌了铅一般,只能沉重地彳亍而行。
本来,多数这类标语都要在揪斗对象前面加上各种帽子,如在名字前加上“反革命分子”“打砸抢分子”等等。可是这条标语只写了“金成”的名字,前面并没有冠以任何头衔。我摸不透这是什么意思,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扪心自问,悔当初我走错了一步,但这一步我并没有走得太远。说我有错,恰如其分;如果说我有罪,那就言过了;如果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处置我,那就太苍天无眼了!
根据惯例,标语一出,接着就会采取革命行动。可是我的标语出了一天,直到下午、晚上仍无动静。第二天也快过去了,还是没有风声。我心里嘀咕着:这是怎么回事?要揪就快点来吧,这样悬着太煎熬人了。反正要过这一关,早过晚过都是过……。
正在我心神恍惚的时侯,第二天傍晚,有从分场来的人悄悄告诉我说:“县革委来电话了,有人保了你。”
听了这个消息,真是又惊又喜。我在县里没有一个亲戚和朋友,这个来电保我的人是谁?莫非是他?对,一定是他—就是刚调县革命委员会宣传组(即宣传部)任组长的原南山垦殖场党委书记江专生同志。只有他能保我,只有他会保我!
江书记是个群众口碑非常好的领导。他在南山任职多年,工作深入,作风民主,正派廉洁,关心群众。他经常深入到各分场生产队,除了检查指导工作,还抽空与各类人群讨论工作得失,共商南山发展大计。他也曾多次到我的陋室与我促膝交谈。在开导鼓励我的同时,也征求我对全场工作的意见。他每到一地,群众有困难,只要他有耳闻,就一定会亲自过问。我到南山不久,就常听到有人传讲他这方面的故事。他下基层,从不搞特殊化,总是一双筷子一只碗,同我们这些单身职工一道,到食堂窗口排队打饭买菜。作为总场一把手,连自己的妻子也没安排一个象样的工作,每天与生产队职工一道,风里雨里,打一双赤脚,滚一身泥巴。在我们的心目中,江书记既有礼贤下士的长者之风,又有善于集思广益的智者之气。
我很快就得到消息证实了我的猜想,电话正是江书记打的。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知道我的困难处境的,在紧要关头,正是这个电话,给我消了灾,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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