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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搓几把麻将,输了钱自有济仁暗地贴补给她,心碧知道只当不知道,这日子就很好打发。
对济仁的病,家人中怕没有比心碧更着急上心的。这些年她一直在家中主事,又是大大小小六个孩子的娘,她深知济仁的存在对这个家庭的意义。
她托人在外多方打听,得知离海阳城三十里路的上埝镇上,有个姓薛的人家,世代行医,其祖父曾受命为慈禧太后诊病,被太后懿旨褒嘉,声名远扬。薛家少主人名暮紫,时年三十,已著有一本叫《症治管窥》的医书,上门求医的人每日踏破门槛。心碧便鼓动济仁一定要去瞧上一瞧。
济仁由四弟济安陪着,坐船去上埝镇。薛暮紫很认真地替他看了,也不多说什么,开出一张方子,嘱他先回去试服。这方子是:
马齿宽、荒蔚子、白茅根、忍冬藤、连翘、例柏炭、蒲公英、紫石英、瞿麦各两钱四分,酒大黄四分,藕节四钱,甘草一钱两分。每日一剂,水煎分三次服。
济仁是个极聪明的人,见薛暮紫瞧了病之后不置可否,便也知道自己这病实实是个绝症,如今也只有死马来当活马医,挨得一日是一日了。他同样并不多问,拿出银洋重重付了酬金,携同济安仍旧坐船回去。
按方抓药,吃了足足一个月有余,病也不见多少起色。每日里仍是胸背闷痛,咳嗽,盗汗,午后低热,颜面潮红。心碧气得大骂医生骗人。济仁自己心中有数,倒反过来替薛医生说话。又想起薛暮紫说过,这副方子只是试服,不行还可变更,便带了济安第二次去上埝求医。
这回开的一张方子是:
党参、茯苓、白术、沙参、地骨皮、黄芩、知母、百部、天麦冬各一钱六分,玄参。生地、鹿衔草、功劳叶各两钱四分,百合三钱,甘草八分。每日一剂,水煎服。
回来照方服药,吃了一段时期,不知是这方子真有作用,还是暑期将临,润玉快要毕业回家,济仁心里高兴的缘故,总之潮热没有了,咳嗽的声音也不大听见,人顿时就觉精神许多。家里上上下下都大喜过望。
这期间,三老爷济民却是遭了大罪。他与定慧寺的一场官司成了粘在手上甩不掉的热麻团,弄得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从古到今,但凡官司,只要不涉及人命,总好打理。世上哪个当官的不为钱?看你给多给少罢了。像心碧那样舍得花血本,没个摆不平的理。但是这当中一旦出了那拼死玩命的货,他豁出去日子不过了,心一横死在你面前了,官司的性质立即就会发生变化。人命关天,古来统治者无论有多昏庸,这句话还是牢记在心的。到这种时候,恐怕就真是金钱难买人命,银洋的分量多少变得轻飘起来。
此时的济民正处在这种尴尬境地。定慧寺僧人德林为争夺产,舍命抵制,一下子惊动了寺中所有僧众。于是群起奋争,浩浩荡荡往县府示威请愿,还声称县府如有对济民偏袒之处,他们将沿路化缘直到南京,找蒋委员长讨公道去。本来是定慧寺强占民产,理在济民这边,如此一来,倒弄得乾坤颠倒,变成济民纠集流氓地痞,仗势欺人,逼德林于死命。
胆小怕事又精明过人的济民这回是吃了大亏了。他本想把自己卷入一场小小的讼事,以摆脱济仁的通共大案,却不料弄巧成拙,陷入一个更大的泥坑之中。事到如今,以济民的个性,自然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将官司奉陪到底,结果写了房契承认香火院是祖上供献给定慧寺的,院内一切都归寺中所有。又赔出很大一笔钱财,厚葬僧人德林,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寺中上上下下几百人为他念经超度,成了海阳城里的一大盛事。定慧寺再一次扬眉吐气为自己树了威德。
董济民从此大伤元气。整整一两个月里,他躲在家中足不出户,连大哥济仁生病也没去探视过几回。不知是自觉无脸见人,还是自己的精力同样不济。
第七章
每年夏天,老太太总觉身子怠倦,瞌睡特别多,常常是上午睡一觉,中午饭后再睡一觉。这一觉直睡到三四点钟才能起来。一整天里人都是迷迷糊糊,饭量也大减,吃什么都没味道。眼见得人就消瘦下来,皮肉愈发松松垮垮,拖拖挂挂。有时候小玉儿去逗她玩,小手扯她脖颈间的老皮,一扯能扯出几寸长。
济仁对心碧说:“上年纪的人,睡觉多了不是好事。”
心碧答道:“谁说不是呢?”
“你恐怕得想个法儿,让她活动活动才好。”
心碧说:“这法儿可不好想。前几年她还常跟大太太往定慧寺跑跑,烧烧香,拜拜菩萨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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