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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努尔牵着头驼走在队伍的前面,三只负重的双峰驼首尾相衔,挺胸抬头,一步一个脚窝。
虽有层层叠叠的围裹,古努尔白晰的脸庞,还是被刀子一样锋利的北风吹得又皴又红。
犄角像两把利刃的黑山羊,威风凛凛地压住步子,挂在脖子上的铜铃叮咚叮咚地在旷野摇响,比它矮了一大截的部众们,乌乌秧秧地紧随其后。
牧狗们知道这会儿不是嬉闹的时候,一个个全都尽职尽责地围绕在羊群四周,两眼长满白翳的老狗也不敢倚老买老。它和阿莱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今年都十三岁了,如今阿莱鼻涕还擦不干净呢,它却已垂垂老矣。也难怪有了什么好吃的,小家伙自己都舍不得吃,也得偷偷塞给他的爱犬。有了这些朝夕相处的伴侣,牧人们在艰难孤寂的生活中多了一层慰籍,凭添了一份与自然抗争的胆气。
阿莱学着大人的样子,煞有介事地歪坐在鞍鞯上,嘴里吹着口哨吆赶着羊群。小家伙别看小小年纪,却已能当个大人使唤了,这让阿斯哈尔省了不少心。按照哈萨克族“送子”的礼行,叶森别克也将阿莱送给父母当儿子,如此一来,小家伙就与他老子成了同辈兄弟。塔贴是个开通人,没有那么多礼行,你们觉着怎么合适就怎么叫吧。
大队人马逶迤而来,到克孜加谷地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了。在阳光照射下,阳坡上的积雪开始融化,雪水顺着山形地势,一点一滴汇聚成一道道小溪。鸠桑草尖尖的叶片,纷纷地从泥土里、石缝里顽强的钻出来,为刚刚脱去冬衣的褐色山谷,穿上一件淡绿色的新装。
经历了漫漫冬季的人畜,都因此而欢欣鼓舞起来。黑山羊停住了脚步,颇为威严地环顾着四周,羊群心领神会,呼啦啦地四处散开,争相品尝着第一口嫩草。
找一块干燥背风的地方,阿斯哈尔下了马,小巴特尔双脚一落地,就舞舞扎扎地往妈妈怀里扑去,小家伙像只饥饿的狼崽,连拽带拱地撩开妈妈的衣襟,一口衔住了妈妈的*,鼓起腮帮子呼哧呼哧地吮吸起乳汁来。儿子都两岁多了,古努尔还是不忍心给他断奶。近些日子,她觉着身子有些异常,总把酸奶疙瘩吃个没够,兴许是又怀上了。她心里总想,城里的女人多有福气呀,生完孩子还要坐月子,成天躺在床上,养得白胖白胖的。草原上的妇女可没有那个福气,头一天生下孩子,第二天就得把孩子往摇床里一绑,照样风里来雨里去。其实也不是没事,人不都是肉长的,只是牧区的条件不允许,塔贴的腰腿病准是月子里落下的。
塔贴支起三角铁架吊起茶壶,在铁架周围码几块用来防风的石头,再把秃儿条点着,秃儿条油性大,噼噼剥剥地就引燃了干牛粪。寒来暑往,老太太已记不清在这条牧道上奔波多少年了。
阿莱从背阴处砍几块雪疙瘩背回来,慢慢填进茶壶,直到融化的雪水溢出壶口。
阿斯哈尔爬到山包上举目眺望,只见蜿蜒的山道上腾起一股股烟尘,他知道其余牧户也都在按部就班地往前赶,他这才松一口气,从牙缝里射出一口唾沫,卷根大炮慢悠悠地抽起来。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22)
太阳落山之前,他们到达了指定地点,一家人顾不上喘气,立马支起简易的三角帐蓬。
匆匆用过晚饭,把一家老小安顿睡下,阿斯哈尔正要起身往外走,就听塔贴哼哼两声说:“我这浑身酸疼酸疼的,怕是要变天吧?”每逢气候变异,塔贴的腿就会隐隐作痛,如天气预报一样准确。听了母亲的话,阿斯哈尔心头为之一震,谢天谢地呀,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
为了让母亲睡个踏实觉,阿斯哈尔故作沉稳地说:“都骑一天马了,别说是您老了,我都快累趴下了,不会有事的,您就快睡吧,明天还得起早呢。”
天幕下缀着些昏黄的星星,絮状的云在缓缓地飘移,看不出有啥异常,连值夜的牧狗都蜷缩着身子,把头塞到腹底歇息了。山谷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阿斯哈尔掩好毡门,往马背上搭块羊皮,纵身上了骖马。白天开化的雪水,晚上又结成了冰。马儿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倒着步子。
每年转场到了这里,他都会想起胡子拉茬的父亲,这个羊圈就是父亲当年的杰作。羊圈选在一个背风的山窝子里,三面是陡峭的崖壁,沟口窄小,只需花些许力气,用石板垒起个短墙,留出一个供羊群出入的小门,便是一处极为理想的天然圈棚。就是刮再大的风,也奈何不了羊群。
自打记事以后,虽说在同一顶帐蓬下生活,阿斯哈尔却很少见到父亲的面,每天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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