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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散于地,喝教车仗快走,口内骂声不绝。似道流泪不止。郑虎臣的主意,只教贾似道受辱不过,自寻死路,其如似道贪恋余生。比及到得漳州,童仆逃走俱尽,单单似道父子三人。真个是身无鲜衣,口无甘味,贱如奴隶。穷比乞儿,苦楚不可尽说。
漳州太守赵分如,正是贾似道旧时门客,闻得似道到来,出城迎接,看见光景凄凉,好生伤感。又见郑虎臣颜色不善,不敢十分殷勤。是日,赵分如设宴馆驿,管待郑虎臣,意欲请似道同坐。虎臣不许,似道也谦让道:“天使在此,罪人安敢与席?”到教赵分如过意不去,只得另设一席于别室,使通判陪侍似道,自己陪虎臣。饮酒中间,分如察虎臣口气,衔恨颇深,乃假意问道:“天使今日押团练至此,想无生理,何不教他速死,免受蒿恼,却不干净?”虎臣笑道:“便是这恶物事,偏受得许多苦恼,要他好死却不肯死。”赵分如不敢再言。次日五鼓,不等太守来送,便催趱起程。
离城五里,天尚未大明。到个庵院,虎臣教歇脚,且进庵梳洗早膳。似道看这庵中扁额写着“木绵庵”三字,大惊道:“二年前,神僧钵盂中赠诗,有‘开花结子在绵州’句,莫非应在今日?我死必矣!”进庵,急呼二子分付说话,已被虎臣拘囚于别室。似道自分必死,身边藏有冰脑一包,因洗脸,就掬水吞之。觉腹中痛极,讨个虎子坐下,看看命绝。虎臣料他服毒,乃骂道:“奸贼,奸贼!百万生灵死于汝手,汝延捱许多路程,却要自死,到今日老爷偏不容你!”将大槌连头连脑打下二三十,打得希烂,呜呼死了。却教人报他两个儿子说道:“你父亲中恶,快来看视。”儿子见老子身死,放声大哭。虎臣奋怒,一槌一个,都打死了。却教手下人拖去一边,只说逃走去了。虎臣投槌于地,叹道:“吾今日上报父仇,下为万民除害,虽死不恨矣。”就用随身衣服,将草荐卷之,埋于木绵庵之侧。埋得定当,方将病状关白太守赵分如。
赵分如明知是虎臣手脚,见他凶狠,那敢盘问?只得依他开病状,申报各司去迄。直待虎臣动身去后,方才备下棺木,掘起似道尸骸,重新殡殓,埋葬成坟,为文祭之。辞曰:呜呼!履斋死蜀,死于宗申;先生死闽,死于虎臣。哀哉,尚飨!
那履斋是谁,姓吴名潜,是理宗朝的丞相。因贾似道谋代其位,造下谣言,诬之以罪,害他循州安置,却教循州知州刘宗申逼他服毒而死。今日似道下贬循州,未及到彼,先死于木绵庵,比吴潜之祸更惨。这四句祭文,隐隐说天理报应。赵分如虽然出于似道门下,也见他良心不泯处。
闲话休题,再说似道既贬之后,家私田产,虽说入官,那葛岭大宅,谁人管业?高台曲池,日就荒落,墙颓壁倒,游人来观者,无不感叹,多有人题诗于门壁。今录得二首,诗云:深院无人草已荒,漆屏金字尚辉煌。
底知事去身宜去?岂料人亡国亦亡?
理考发身端有自,郑人应梦果何祥?
卧龙不肯留渠住,空使晴光满画墙。
又诗云:
事到穷时计亦穷,此行难倚鄂州功。
木绵庵里千年恨,秋壑亭中一梦空。
石砌苔稠猿步月,松亭叶落鸟呼风。
客来不用多惆怅,试向吴山望故宫。
第二十三卷 张舜美灯宵得丽女
太平时节元宵夜,十里灯球映月轮。
多少王孙并士女,绮罗丛里尽怀春。
话说东京汴梁,宋天子徽宗放灯买市,十分富盛。且说在京一个贵官公子,姓张名生,年方十八,生得十分聪俊,未娶妻室。因元宵到乾明寺看灯,忽于殿上拾得一红绡帕子,帕角系一个香囊。细看帕上,有诗一首云:囊里真香心事封,鲛绡一幅泪流红。
殷勤聊作江妃佩,赠与多情置袖中。
诗尾后又有细字一行云:“有情者拾得此帕,不可相忘。
请待来年正月十五夜,于相蓝后门一会,车前有鸳鸯灯是也。“
张生吟讽数次,叹赏久之,乃和其诗曰:浓麝因知玉手封,轻绡料比杏腮红。
虽然未近来春约,已胜襄王魂梦中。
自此之后,张生以时挨日,以日挨月,以月挨年。倏忽间乌飞电走,又换新正。将近元宵,思赴去年之约,乃于十四日晚,候于相蓝后门,果见车一辆,灯挂双鸳鸯,呵卫甚众。张生惊喜无措,无因问答,乃诵诗一首,或先或后,近车吟咏。云:何人遗下一红绡?暗遣吟怀意气饶。
料想佳人初失去,几回纤手摸裙腰。
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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