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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队长江一洲的确把工作干得极其出色。他一心扑在队里,一点儿不用为那个烂摊子一样的家操心。回到家有好酒热饭等着他哩,还有月秀的笑脸。那些年,方圆百里谁不知道龙马村,谁不知道龙马村有个年轻能干的队长江一洲?几个公社的村子数着龙马村的工值高,外村的工值几分钱,龙马村一个工分几毛钱,后来长到一块多!那一年闹海啸,大水淹了几个靠海的村子,可是漫到龙马村的老榆树底下就慢慢退了,被淹了村子的杨村人纷纷申请迁到了龙马村。谁不说他们是因祸得福啊,跟着江队长干,有奔头!
可是正当江一洲春风得意的时候,不想出了岔子。他被住在江家隔壁的二桂偷偷瞄上了。那年月,团票、党票金贵得要命,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决定着一个人一生的前程——尤其是那些关心自己命运的年轻人。这个叫二桂的女子,没念几天书,革命热情却异常高。眼瞅着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一浪高过一浪,就是没有自己施展才能的机会,她心急如焚。后来痛定思痛,二桂终于明白光凭自身的条件,她是断断不能加入革命组织的,这就意味着她的远大抱负永远没有实现的一天。于是她靠着自己特殊的人生经验,总结出了一套切实有用的理论,她相信只有发扬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精神,只有为革命事业“献身”,“英特纳雄耐尔”才一定会实现。
吴二桂开始频繁地出入江家小院,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向队长兼党支部书记江一洲迅速靠拢。她嘴上抹了蜜一样地叫着“哥哥”“嫂子”,瞅准机会帮着月秀做饭、带孩子。江小凡和江小强的手里总少不了几颗二桂塞给的糖果,哪个孩子一哭一闹二桂抱上就奔村头的小卖部。那时候的小卖部还是队里的产业,置办的货物都是上面统一配给,除了人们生活必需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没有多少属于额外消费的食品,即使有几斤硬水果糖、桃酥类的小点心也常常卖不动,人们只在一些婚丧嫁娶的大事上才会舍得买上一点,装装门面。结果小卖部里的水果糖黏黏地化在了糖纸里,小点心上生出一层绿茸茸的毛儿。可是在小孩子的眼里,小卖部就是一个小村的中心,是最神圣、最向往的地方,他们千方百计从父母那里讨得一两分钱的硬币,忙不迭地送到小卖部售货员的手里,换两块化了的糖果,换几粒小塑料纸包着的彩色糖豆儿;许多讨不到钱的孩子也常常会趁父母不注意跑到那儿,隔着半人多高的水泥柜台望着货架上那些对他们来说充满诱惑的食品,半天不走,仿佛看看也能解馋。因此小凡被二桂背着走向小卖部的时候,心里充满了骄傲,没有几个孩子能得到这样的殊遇:二桂会把她放在又高又平的水泥柜台上,让她自己指点想要的东西,要什么买什么。小凡吃着沾了一层白霜的新鲜柿饼、脆甜的芝麻糖,看着二桂和那个卖货的小伙子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有时候小伙子看看四下没人,用手捏两下二桂的脸,她就咯咯地笑得更响。
江家有客人来的时候,更少不了二桂忙碌的身影,她把月秀炒好的酒菜一盘盘端到桌上,和江一洲那些天南地北的朋友东拉西扯谈笑风生,高兴了就端起酒杯喝几盅,辛辣的老酒使她面色绯红,笑声朗朗,她无拘无束俨然在自己家里。客人们喝得高兴,乐得有这么个女子相陪,善良的月秀也只以为二桂心眼好、看不得她一个人劳累,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感激,在江一洲面前常常夸奖二桂。当江家一家人都喜欢上二桂以后,二桂便开始出现在江一洲来往于大队部和江家小院的路上了。月光如银,照着二桂异常坚定的身影,她原本平常的相貌在月光下焕发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活力和妩媚,身上的香粉气使路过她身边正叫春的小猫无缘无故地打着喷嚏。不管多晚,二桂总要等到江一洲出来,陪着他聊天,散步,高兴起来还会给江一洲唱上一路样板戏。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江一洲开始陶醉在二桂身上散发出的香气里……
这时候陈月秀又要临产了,却一个工分儿也舍不得落下。她挺着大肚子和别人一样推着二百斤重的盐车,一趟一趟艰难地往返于龙马村和河口码头之间。这样往返一次要走十几里。运盐的驳船在码头上等着,社员们必须按照规定的时间把要拖运走的粗盐推到那里装船。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月秀要歇十几次才能走完。赶上阴雨天,车轮陷在烂泥里推不出来,刚刚拔出这只脚,另一鞋子又没在了泥水里。月秀干脆脱了大胶鞋光着脚走,泥里的砖头和瓦片儿硬硬地硌着她,只觉得锥心地疼,却不知道哪里已经划破了,泥里有血,脚上糊满了带血的泥。几天下来,月秀的两个膀子被套在车把和脖子之间的纤绳磨烂了,疼得脱不下衣服,手上的老茧磨透了,一滴一滴渗着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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