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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默契地将离京之前的争吵,心照不宣地搁置在了一旁。
“有一些小意外。”叶渐青居然自己在端王对面坐了下来:“遇上了风雪,还有水鬼凿船。”
他说得轻描淡写,裴昭业却骤然紧张了起来:“水鬼凿船,怎么回事?”叶渐青笑了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动手自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裴昭业一直望着他,问道:“方才与你一起的那一男一女是什么人?”其实小岚山和吴啸存他都见过,不过当时目光都在叶渐青身上,没有仔细看而已。
叶渐青就一一分说。岚山倒还好,说到吴啸存,端王果然皱起了眉头:“这个人不是袁槐客那个包揽词讼、作奸犯科的师爷吗?这种人你怎好与他相交?还带到京城里来了。”
叶渐青淡淡笑了笑。倘若放在半年前,他一定以为裴昭业说的是正理,吴啸存这一流的鸡零狗杂他根本看不入眼。但从江南到淦京这一路同行,他却真正意识到,龙有龙路,虫有虫道,其实各有可取之处,不必千人一面。
“此人虽谈不上品行端正,但也还略知大义,做事也有些手段。他有意在京城捐个官,看在他不畏强权揭发袁槐客的面子上,不知殿下可能指一条终南捷径给他?”
裴昭业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语气也转冷:“本朝加官皆由科举,岂能开幸进之路?”
“这样啊。”叶渐青其实心里早知是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他将为吴啸存讨官放在一旁,向裴昭业举杯:“听闻殿下要大婚了,渐青恭喜殿下了。”
其时轻舟已驶出了嘈杂的运河河道,转入西山湖中。湖面上三三两两的游船,沐浴着清冷的月光,空中飘荡着鼓乐的回声。摇橹的是个又聋又哑的老船工,不紧不慢地晃着小舟。
裴昭业目光落在微微晃荡的酒杯上,苦涩道:“陛下给了我一个最后期限。我预备大婚过后,就请旨回云州藩地去了。”
自太宗朝起,为了鼓励休养生息,守孝期就缩短成了一年。敏慧皇后是去年八月中秋之前殁的,虽然遗言有“身殁之后,丧务从简,慎毋妨臣民往者”,但礼不可废。裴瞻再怎么“疼爱”端王,给他定下的婚期这样紧凑,分明是在暗示着什么。
成家之后,就给朕滚回藩地去吧……满朝文武是这样理解的。
叶渐青倒吸一口凉气:“殿下,这种时候怎么能离开京城?岂不是功败垂成。”
裴昭业苦笑着摇摇头,将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叶渐青默了一默,忽然重启话头:“我这次回晋陵,想起了一些忘记的事。”裴昭业闻言将目光转回至他的身上。
“殿下从前对我的疼爱,睿思殿那一年的时光,还有,”叶渐青顿了一顿,道:“殿下看我喝下太子那碗甜羹。”
裴昭业呼吸加重,心跳也差点停止。他知道叶渐青总会有想起来的那一天,这样面对面说清总好过永远提心吊胆。
裴昭业不知道他到底了解多少内情,叶渐青的话含糊不清。“殿下看我喝下太子那碗甜羹”可以解释为“太子的甜羹本来是要毒端王,是我叶渐青做了替死鬼。”
却也可以理解为“毒是端王所下,本来剑指太子,却被我误喝。”
叶渐青目不斜视,见裴昭业脸色转白,方柔声道:“这本来就是我命中的劫,祖母也未曾怪罪过谁,殿下不必在意了。”
“我对你大约是个不祥的人。”裴昭业说话时嘴唇抖得厉害,“你我不过同殿读书,你便险些丧命。十几年后江南重逢,又害你家破人亡,我实在是造孽太深。”
他曾在船上向镇国公主忏悔,将那多年来萦绕心头的魔障坦白,祈求解脱之道。镇国公主却无丝毫归罪埋怨之意,不悲不喜道:殿下,小时候中过的毒,会跟着你一辈子。
小时候中过的毒,会跟着你一辈子。他中的是一种叫“叶渐青”的毒。
叶渐青看惯了他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举重若轻的模样。他本来提及旧情,是想稳住裴昭业,却是第一次看见端王面上这般无所适从、行将崩溃的神色。一时心中愧疚,伸手过去握住了裴昭业的手,叶渐青道:“殿下对我的好,我都记着。这一次,换我来守护殿下。八月尚早,桂花未老,凡事皆有可能……”
八月尚早,桂花未老。这八个字背后暗含的腥风血雨,令裴昭业诧异地睁大了双眼。分别两个月,面前的叶渐青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这青年人的身上已有了看不见的锋芒,割得人心脏钝痛。
“你要做什么?别胡来。去年郊祀之前陛下大赦天下的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