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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紧倒几口气说:“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我发现了你的一个娃娃兵,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浑身是血,死得……很壮烈,这根笛子就死死攥在他的手里,这也许是他身上珍藏的唯一一件宝贝了。也不知怎么了,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在那个脑袋……随时都可能搬家的战争环境中,这个孩子却对生活充满那么多的渴望,若不是那场该死的战争,他恐怕还在妈妈怀里撒娇呢,真是罪不可赦呀!恰恰是……是我剥夺了这个孩子的生命。后来,我厚葬了这个孩子,而这根笛子……从此就一直陪伴着我。不知多少回,这个孩子坐在青牛背上,吹着小放牛来到我的梦里。只要一听到笛声,我就把一切烦恼都忘了,我总在想,或许就是这根笛子让我活到了今天……原来我想把这根笛子带进棺材里去的,现在你来了,我把它还给你,这算不算是物归原主哪?”梁爷淡淡一笑,随即面色凝重地说:“我是一个战犯,双手……沾满了人民的鲜血,可政府却宽大了我,我感谢政府,更要感谢……霍牧的父老乡亲……我之所以……把笛子交还于你,就是想告诉你,咱们都得好好活着,不要……计较那些荣辱得失,有啥烦心事了你就吹吹笛子。只要咱……自己不倒下,别人是奈何不了咱的……老关哪,你该不会嫌我唠叨吧……”
“老伙计,你这说得都是肺腑之言。好,我听你的,咱都好好活下去,活出个滋味来。”
“为了恕罪,我收养了敖登这孩子,我要让他将来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过去作为对手,我们以死相拼,今天作为朋友我们握手言欢,这就是生活……有生之年能和你关胡子见上一面,我真是太高兴了。可惜这身子骨不争气,要不我今天非跟你连喝八大碗,来它个一醉方休。”
“没关系的,咱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会常来看你的。老伙计,听小郭说你的羊肉炖鲤鱼那是一绝,你总得让我品尝品尝吧。”
梁爷摇摇头,忽然转过头来说:“小郭,万一……哪一天我有个好歹,敖登这孩子就交给你了。只是不知你……”
“您说到哪里去了,梁爷,您的身子骨这么硬朗,再活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
“不!我要你当着老关的面给我一个准话,否则,我就是……”梁爷以乞求的目光望着郭明达。
“好好好,我答应您,我答应您还不成嘛。”郭明达伤心地别过头去。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在喊了一声:“关书记,关书记在吗?”
“在,在这里呢。”郭明达起身迎了出去。
“哎呀!梁老哥,实在不好意思,我是上门来抢人的,您该不会肚子胀(方言:生气)吧?”
“我怎么会生气呢,你叶场长一来,不就全给我省下了嘛。”
“老滑头,起来,给我去陪陪客人。”叶尔哈雷上去就掀梁爷的被子。
“不了,我就不去了,你们一个个都是大烟筒,我可受不了那个罪。”梁爷说。
“那你一会儿打发敖登过去,我们吃肉也总得让你喝点汤吧,要不也显得老叶太小气了,哈哈……”
关东替梁爷掖好被子,心情沉重地说:“你自己多保重,哪里不舒服了千万别硬扛着,该看病就看病,该吃药吃药,年岁不饶人喽,守着北京来的大医生你还怕什么。家里有什么困难你就找老叶,他不会不管你的。”
“哎!你还说呢,这些年多亏叶场长了,当年要不是人家收留我,我还指不定在哪里流浪呢。叶场长,欠你的账我只好下辈子再还喽。”
“这老家伙还有点良心。”叶尔哈雷轻描淡写地开了句玩笑。
就在关东离开霍牧的第二天,敖登来找郭明达,说爷爷怎么叫都不起床,郭明达心里咯噔一下,当他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时,眼前的情景让他目瞪口呆了,只见梁爷神态安祥地躺在床上,着一身白绸对襟汉装,怀表金灿灿的链子耷拉在胸前,头发和胡子都梳理得纹丝不乱,如同在小憩一样,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分明听得见那匀匀的鼻吸。
生怕惊扰了老人似的,郭明达轻手轻脚地坐到床边,把老人尚有余温的手放到掌心,泪水扑簌簌滚了下来。
梁爷怕给别人添麻烦,所以早就打理好了自己的后事,仓房里的那口白松棺材,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打的,都放了几年了。
敖登不知郭明达为何要哭,他抱住屋子中央那根黑油黑油的顶梁柱,心里是既害怕又紧张。对于死亡的涵意,他还有些懵懵懂懂。生身父母是个啥模样,他已没有了印象,自从记事起,阿塔(哈萨克语:爷爷)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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