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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稹交待这件事情的事情神情很理所应当:“你往前是文学馆的学士,自然也是有学识的,陛下的功课就有你来负责了。”
梅蕊颇感头痛,教导一国之君,这是桩多大的事儿!她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御前而已,怎么还兼任了帝师差事。小皇帝偷奸耍滑的本事极佳,向来是除了陆稹之外的人,谁都唬不住的,陆稹将这差事扔给了她,也是实打实的想要为难她。
叹了口气,梅蕊有些惆怅地道:“奴婢也这般以为。”
小皇帝本以为梅蕊会像旁人一般教导他要有以天下为己任的观念,乍一听她与自己所见略同,不由得生出英雄之间惺惺相惜的情绪,他眨了眨眼睛:“是的罢,陆稹常常告诉朕,身为皇上,要做到喜怒不现于面,让别人觉得你捉摸不透,才会敬重你。”
他口中鼓着气,不大开心的模样:“可是,朕若是那样了,会很难受的。父皇就是那样,我经常都觉得父皇不开心,心里藏了好多事情,但父皇还有陆稹,我曾偷偷瞧过,和陆稹在一处时,父皇是最畅快的。”他又添了句,“比和母妃在一处时还要畅快。”
梅蕊想了想:“陆大人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您是天子,若是喜怒都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旁人面前,非帝王之道,陆大人是为您好。”
“可是!”小皇帝皱了眉,“父皇有陆稹,朕却谁都没有。”
“陆大人不是在您身边么?”
小皇帝瘪嘴:“父皇什么事情都会同陆稹讲,陆稹也会对父皇讲,但却不会同朕讲,他觉得朕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他眼底是空落落的失望,“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现在朕已经这样觉得了。”
梅蕊顿然心生怜爱,她觉得皇帝小小年纪便坐上了这把龙椅,确然是压抑孩童的天性,她神色柔了下来,对小皇帝轻声道:“陛下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对奴婢讲,奴婢愿为您分忧。”
小皇帝还是很忧郁,愁云压在他眉间,一张脸都皱着:“可是蕊蕊你有朝一日也是会嫁人的,你上回说的朕都记得,你说你早前订下了一门亲事,就等着出宫后去成亲了,陆稹同朕讲,你入宫已是第七年了,再过三年便可以自请出宫。你现下这么与朕讲,都是在哄朕。”
梅蕊被呛了一下,本来酝酿好的温情消散无终,默了默,对于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小皇帝竟然记得这样清楚,她感到不可思议。同时她又觉得小皇帝纵然是早慧了些,但终归是个孩童,孩童都是需要哄的,哪怕他已经看透她是在哄他,听到些甜言蜜语也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是以她对小皇帝温和地笑道:“奴婢怎么敢哄陛下,奴婢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她的这一腔肺腑之言还未说完,小皇帝便神色激动地道:“朕有办法了!”
梅蕊愣了愣:“陛下?”
小皇帝跳下椅子,蹭蹭蹭地跑到她面前,伸手捉住她的衣角扯了扯,梅蕊依着他的意思蹲了下来,听他附耳问道:“你觉得陆稹怎么样?”
这种情况下敢说不好么,梅蕊点了点头:“陆大人很好。”
小皇帝有些得意满满:“那是,朕也觉得陆稹很好。”然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握拳虚咳了声,“好了,朕知道了。”
“您这就知道了?”梅蕊还未明白小皇帝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有些莫名,小皇帝欣然点头,“朕就是知道了。”
梅蕊哦了声,站起来将御案上的书册翻了翻:“那您既然知道了,便晓得很好的陆大人给奴婢派了什么差事,我们今日先将昨日习过的文章都温习一遍,再继续往后学。”
皇帝的脸顷刻就垮了下来,一拧身子就要往御案下躲,被梅蕊一把拉住,她好笑道:“您这毛病是打哪儿学来的,动不动就往桌下钻,您瞧史书上有哪位君主是遇事就想着抱桌腿的么?”
“朕不管,”他嘴撅起来能挂油瓶,“朕看着那些书就头晕脑胀,比犯病还要骇人,蕊蕊你偏心,什么都听陆稹的,就是不听朕的。”
梅蕊好歹力气还是要比八岁的小皇帝大一些,她大逆不道地一把就将小皇帝抱了起来,小皇帝在她怀里乱钻,趴在她肩窝里猛地嗅了一口,叹道:“蕊蕊,你身上好香呀!”
梅蕊干笑了一声,小皇帝早熟又早慧,还爱仗着年纪小从她身上揩油,她像扔烫手山芋般将小皇帝安顿在御座上,拿起最顶上的那本书摊在御案,面色八风不动地开始念起来。小皇帝形容很是痛苦,想方设法地打岔:“蕊蕊,这快近年关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朕都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