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第1/4 页)
,任何花招她都不嫌太“古怪”。
偶尔盖普也会在那儿遇到塔汉默大夫,有次他跟塔汉默大夫一起离开医院,顺便送他上车。“要搭便车吗?”塔汉默和蔼地邀请他。车上坐了个漂亮的女学生,塔汉默给盖普介绍说是他女儿。他们聊Die Vereinigten Staaten(美利坚合众国),很容易就打成一片。塔汉默向盖普保证,送到许文德巷他家门口一点也不麻烦。塔汉默的女儿让盖普想起海伦,但他根本不敢奢望再见到这女孩;她父亲不久前才替盖普治愈淋病,盖普觉得这是无法克服的尴尬——尽管塔汉默乐观地认为,人可以适应任何事,盖普还是怀疑他会接纳这种事。
现在盖普周围,整座城市仿佛都泛滥烂熟的死亡。他觉得到处可见的公园与庭园都喷出腐臭气,大美术馆收藏的名家画作,主题总是死亡。搭乘三十八号公交车出城前往格林津大道的,总是些瘸子和老人,鲁道芬纳医院的花园里,修剪整齐的小径两旁盛开的花朵,总让他联想到殡仪馆。他想起一年多以前,他跟珍妮初来乍到时住过的那些寄宿舍:褪色而不搭配的壁纸、沾满灰尘的小摆饰、皲裂缺角的瓷器、哀求上点油的铰链。马可·奥勒留说过:“人生不过一瞬……肉体无非蛆虫饵食……”
为盖普解答过“荷包”为何物的那名年轻的实习护士,对他的态度愈来愈傲慢。有天他到得比较早,还不到探病时间,她有点过分攻击性地问他,跟夏绿蒂到底什么关系。家人吗?她见过其他来探望夏绿蒂的人——她那班花枝招展的同事——她认为盖普不过是老妓女的一个客人。“她是我母亲。”盖普道。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对于实习护士当时的震撼,以及后来表现的敬意,感到非常满意。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隔了几天,夏绿蒂悄声问他,“他们认为你是我儿子。”他承认他撒了谎;夏绿蒂也承认她没有设法更正。“谢谢你,”她低声说。“我很高兴戏弄这些猪猡。他们总以为高人一等。”她打起欲振乏力的风骚劲儿说,“我真愿意免费跟你来一次,可惜我配件都不在了。也说不定搞两次算你半价。”
他深受感动,在她面前哭了起来。
“别孩子气,”她道,“我对你算什么,说真的?”她睡着时,他翻了她的病历,得知她五十一岁。
她一星期后去世。盖普到她房间,见已打扫清洁,床褥都剥掉,窗户洞开。他问她在哪里,主管这层楼的护理长也换了个他毫无印象的——一个铁青着脸孔、不断摇头的老Chu女。“夏绿蒂小姐,”盖普道,“塔汉默大夫的病人。”
“他病人很多。”铁青脸老Chu女说。她查阅一份名单,但盖普不知道夏绿蒂的真名。到头来,他实在想不出任何其他足以辨识她的方法。
“就是那个妓女,”他只好说,“她是妓女。”铁青面孔的女人冷冷打量他一眼;盖普在她表情里看不出得意,但也没有同情。
6葛利尔帕泽寄宿舍(4)
“妓女死了。”老护士道。也许只是想象,盖普觉得她语气中有一丁点胜利的意味。
“有一天,我的女士,”他对她说,“你也会死。”
离开鲁道芬纳医院时,他想道,这句话真适合维也纳。去你的吧,你这衰老的灰色城市,死表子,他想。
那天晚上,他去听了第一场歌剧;令他意外的是,那出意大利歌剧,他一个字也不懂,只好把整场演出当作某种宗教仪式。他在夜里走向圣史蒂芬大教堂照亮的尖塔。他在碑铭上读到,这座大教堂的南塔始建于十四世纪中叶,到一四三九年才完工。盖普想,维也纳是一具尸体;说不定整个欧洲都是一具化好妆的尸首,躺在开放的棺材里。马可·奥勒留说:“人生不过一瞬……命运一片黑暗……”
怀着这种心境,盖普沿康特纳大道走回家,他遇见声名狼藉的汀娜。她的黑痣在繁华的霓虹灯下,变成泛绿的蓝色。
“Guten Abend,盖普先生,”她道,“猜怎么着?”
汀娜说,夏绿蒂替盖普买了一个大优惠,他可以免费嫖汀娜和婉佳;他可以一次要一个,也可以两个都上。汀娜认为,两个一起比较有趣——也快一点。但也说不定盖普对她们两个都没兴趣。盖普承认,婉佳对他没什么吸引力,因为她年龄跟他太接近了。不过要是她在场,他是不会这么说,以免伤她心;倒不是美乃滋瓶子把她嘴巴割歪的问题。
“那你可以点我两次,”汀娜欢欣鼓舞地说。“现在一次,然后,”她补充道,“等你有时间好好喘口气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