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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君的洞府建在峰顶的飞来石上,远离山下弟子群居之所,阮琉蘅行至飞来石边缘,身后是万丈悬崖,而洞府门口,站着一个琼枝玉树,风华绝代的白衣青年,正冷冷地打量着她。
“正好,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约束座下弟子难道不是为人师之本分?灵端峰如此不负责的话,只怕道统荒芜,我倒是不介意帮你好好管教下徒弟。”月泽真君语声清冷,如泉水般悦耳,却说出无礼之极的话。
“不劳尊驾,”阮琉蘅怒极反笑,她这一笑便惹得月泽真君冷哼一声,“弟子之间小小误会,我等长辈插手便是要闹笑话了,我灵端峰断没有这样的章程。”
“这倒是奇了,一个月后方是你我剑域之战,莫非你现在就想战上一场?”说着,月泽真君清冷无波的眼眸里竟然也有了狂热之意。
他身上的佩剑“天水”被剑意催发得蜂鸣,阮琉蘅腰间的焰方剑也与其相和,隐隐有出战之意。
阮琉蘅压下焰方剑的躁动,问道:“你竟是不知道祭祀剑舞?”
他一皱眉,回道:“我为何要知道这个?”
“历来剑庐祭典开场祭祀剑舞都是由主持剑域之战的弟子负责,一人擂鼓,一人舞剑,我便是与你商议此事的。”
月泽真君心境澄明,不以为意道:“这有何难?我去找了鼓谱,你去学了剑舞便是。”
……如果真这么简单我还来找你干嘛!
“师兄,”她苦笑道,“无有鼓谱,而‘悲回燕’剑舞,只有四式剑招,两阙剑诀。可见每一次的剑舞祭祀,原来都是前辈们的自身领悟。”
此话一出,月泽真君也是愣了。
“我早已学会这四式,却一直不得要领,且容我舞来?”
月泽真君颔首。
阮琉蘅依旧立于悬崖边,裙裾飞舞,焰方剑出鞘,已是拧身斜斜挑起剑尖,她边舞,边清声诵剑诀:
燕初离,离魂万里忘故乡。
燕舞风,风中落叶不知根。
燕衔心,心有苍生泪成灰。
燕悲回,回身咫尺是天涯。
每一式剑招极古朴巧妙,形如飞燕灵动,却在剑诀中蕴含极深沉的情意,似有幼鸟初时意气万丈,离巢高飞,却遭遇巨变,最后飞回故巢,心中只有无尽的悲伤。
月泽真君已是看得痴了。
他少小离家,一入修真门派,便如鱼得水,修炼不分岁月,却不知流年暗抛,人世变迁。他一心向道,感悟天地大道,自以为心中应当舍弃凡间情感。到了金丹期,作为太和弟子入世,长期闭锁在山门中的他才知人间疾苦,红尘万象。此时他才突然想起,当年背井离乡,将他送上太和派的母亲,临别眼神中的复杂含义。
那是天道中最慈最悲的爱。
月泽真君想到此处,便知道“悲回燕”以爱回馈天地,万物都是天道的子女,剑庐中为守护天道而牺牲的英魂终将回到天道正途,其精神永世不朽。
原来这就是“悲回燕”。
第一阙剑诀舞过,阮琉蘅身形压低,剑招仍旧一样,但剑势却陡然一变,再诵第二阙剑诀:
燕初离,离人碧血垒高墙。
燕舞风,风雪熔炉炼阴阳。
燕衔心,心有小径夜无常。
燕悲回,回剑四顾尽沧桑。
随着剑诀的变化,剑舞中的意象也随着变化:不再是形影彷徨的雏燕,而是矫健疾飞,不惧风霜的雨燕。
这雨燕穿梭过无数岁月,这岁月中有碧血三尺的无尽征战,有枯燥乏味的修炼时光,有天道无常下的彷徨,有拔剑四顾的茫然,有叹近世间沧桑的悲声……而悲声之后,燕舞一回,却又得到了什么?
这点点滴滴的感悟,这人世的历练,这身炉鼎炼就的悲欢离合,这红尘过往在灵魂上留下的痕迹……
不悔这一舞!
遂以舞祭天地。
月泽真君再悟!
阮琉蘅舞毕,立于飞来石巅,衣袂翻飞直欲成仙飞去般,那声音冷寂不似在人间,只道:“我幼时失忆,心上总是缺了一份情怀,此剑舞,我只能舞出其形,却只能舞其意之三四。”
月泽真君良久之后,才回道:“我来舞剑。”
他闭目转身,那身影竟有些萧索。
又道:“我心境有动,恐怕不日将进元婴后期,你好自为之。”
他却也有未竟之语:
如果你因失忆而止步元婴期,便不再配做我的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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