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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沉闷的响,是殷染低下身来,抓起他的头发往水泊里摔去。殷衡猛力甩开她,脑门却磕在地上的尖石,雨水瞬间将鲜血从殷衡的头发里冲刷下来,污了满脸。殷衡伸手一摸,吓得几乎要尖叫:“你——你打我?!”
殷染没有说话,眼中却全是嘲讽,清清楚楚。
殷衡猛地将她拖倒在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他双腿用不上力气,就一手将她的肩膀死死按在地上,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扇上她的脸!
殷染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反而是他,口中始终在啊啊呀呀不成章法地乱叫reads;'综'为了拯救那对西皮。殷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压制的手一点点往外探去,直到摸到了一块尖锐的陶瓦片。
殷衡还是不了解她。
他若足够了解她,就该知道,她神色中的嘲讽,实际是盛怒的表现;而盛怒之下的她,已然脆弱得根本不能经受一丁点刺激。
然而他却没有利用这一点,他却比她先发怒。
“你凭什么?”他说。这四个字落在散碎的雨中,倒是异常清晰。
殷染抓紧那陶瓦片,突然拿尖端砸向他的后脑!
殷衡一下子松开了她往侧旁倒下,她立刻翻身起来,用膝弯扣住了殷衡上身,一手拿着陶瓦片把他当一块死物似地砸。
风雨斜着扫来,又斜着扫去。
殷染耳中听见的,眼中看见的,却是那延康坊的宅子里,那些冷漠的人,冷漠的嘲讽声,冷漠的目光。他们看她的时候,看的不是人,而是一件东西,一件多出来的东西,她不该在这里,他们说,她是平康里的娼…妓的种,她怪僻卑劣莫名其妙,她想必是很浪的,却偏要端出一副大家娘子的架子来……
你凭什么?
呵,你凭什么……
鲜血。大雨。……母亲。
母亲被宦官们拖走了。
母亲走之前,朝她望了一眼。
充满恨意的一眼,像是再也不能忍受她的存在了。
而父亲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父亲就这样看着母亲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而父亲还声称着自己最爱最爱的是她。
她当时还不能理解这种感情,后来,她看到了素书和圣人。
她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这样一种男人,他们口口声声说着爱和最爱,可他们实际上根本不敢爱。
素书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雨吧?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个少年来得及时,她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素书,第二个戚冰,或第二个叶红烟?
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里,在这荒凉孤独的世路上,五郎啊,是她唯一的光。
这人间不能没有太阳,她不能没有她的五郎。
五郎呢?
她想问。
你把我的五郎藏去哪里了?
你把我的太阳啊,藏去哪里了?
没有他,没有他我会死的……我会死的啊!
鲜血一缕缕地流入了地里,殷衡求饶的声音也渐趋微弱。
“你在做什么?!”
一声惊怒的呼喝,直直砸入了殷染耳中。
她抬起头,看见钟北里满脸惶急地奔了过来。
她丢了石头,扔开了殷衡,整个人坐进了雨水里,任凭自己往那寒冷、寂寞、无边无际的深渊里沉落下去。
☆、第98章
第98章——摧折(二)
袁贤提着衣裾,小心翼翼地走过这一摊积水,坐下来,翘起了一只腿,眼神俯视着脏水中的陈留王。
“殿下,”他细声细气地道,“奴婢给您办事,也非一两天了。若不是您,奴婢一个小小的牛羊使,也混不到如今的内常侍。”
段云琅微微挑了挑眉,倒是一副事不关己坐等好事的样子。
“只是殿下啊……奴要教您一声,拉拢人心,不能只凭小恩小惠啊。”袁贤笑了起来,“我当初帮您照应着殷娘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给了我什么没有?您让我打她。”
段云琅慢慢地吸了一口气,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刮了出来:“我以为你懂得分寸。”
“哟,这话说得!”袁贤眉眼一冷,“我可不懂得什么分寸,您让我打,我就真打了。”
段云琅闭上了嘴。
“我跟您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