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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能和这样的天纵英才熟识而骄傲。
只是如今,他和这些个主任们打招呼的态度始终带着做销售行业养成的根深蒂固的恭谨,完全没有了上学时飞扬的神采。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这该死的世道扼杀了我记忆中那个天马一样的年轻人,熔炼过后,只留下了一个成功的商人。
我看不下去,只想早点离开。
满场的人都端了杯子起来串,互相敬酒。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不想再旁观这场表演,站起来要走。付一鸣却在这时发现了我不正常的闲适,偷空端了杯子凑过来坐在我旁边,倒满我的酒杯也倒满他自己的。
他喝得真多,出的汗都弥散着酒精代谢后的乙醛香味。只见他端起杯子挽了我的前臂说,“云海,来!咱们哥儿俩喝个交杯!”
“你个酒疯子。”我有心想躲。酒能乱性,他这会儿的状态已经不对劲了。而且今天我的心情实在太糟糕,这样的情绪下,喝一两杯都能放翻人。
他半醉半醒的拽住我,靠在我耳边小声对我说:“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
我吃惊的瞪住他,心头如被重击!
这是毕业前的一个雨夜我写在外科书扉页上的,字里行间的离愁为的没别的,只有系在他身上的一缕相思。不料他看见过这句子,一晃这么多年,竟然仍然记得!
“你记性还是这么好。”我目光躲闪着,心里五味杂陈。
“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记得。”他望着我的眼神带着三分醉意,却还有七分清醒。他用无奈的语气淡淡的说:“这满场人都是我惹不起的祖宗,只有你是我能交心的朋友,就陪我喝一杯吧……那些年你从来不肯正眼看我,你知道我有多想和你这么说说话。”
他现在半真半假的说这些,快要了我的命了。这太残忍了。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我还要返回头去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过了什么。而怀疑也罢相信也好,纠结于往事丝毫无补,我珍若性命的东西早已不复存在。
心在抽紧,随着呼吸像用锉在一刀一刀的挫。已经习惯这样疼了,所以还可以淡定的迎向他的目光微笑。唯独泪水偏偏要夺眶而出,那就借着仰进去的苦酒将它悄无声息的咽下去吧。
原来,那些深处的伤仍然能让我痛彻心扉。
“今天晚上就不要走了吧?”他低声咕哝着邀请,“房间是现成的呦”
我迟了半刻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惊恐的盯着他,像看见梦里娇美的花苞毫无预警绽开一蓬毒荆棘,扎得我鲜血淋漓。
他一手正按在我胯骨上,明显在暗示着什么。
我艰难的挣脱,逃进洗手间拼命用凉水冲脸。他尾随进来,从身后压住我,按在洗手台上,钳住我的下颌居高临下:“秋宵寂寞,别浪费了”,然后他狠狠吻上来……
我顺从了这个吻,以此作为与从前的永别。
外边有脚步声渐近,他不得已放开了我,却仍然贴得极紧,醉眼迷离的看着我说:“你想要的就是这个吧。当年在学校你处处躲着我,我总是想不明白。这些年在这个行当里,什么场面都见过了,才转过这个弯来。晚上我陪你好不好?让你一尝夙愿。”
我不寒而栗。
手段真高强啊付一鸣!昨夜玩过女人,今晚想换个口味么?
是的,早十年我日思夜想的不过就是这个人的这么一个吻。可如今这同一个人,用这样轻率的态度,玩笑一样邀请我上床,甚至安排好了房间等着我,我体会到的不是如愿以偿的满足而是彻头彻尾的幻灭。
晚宴结束后,付一鸣还要送几个行政部门的领导,一时抽不得身。我浑浑噩噩逃出酒店,外套落在酒店房间里,又哪还敢返回去取。幸亏钥匙钱包手机都随身揣着,那外套我已经不打算要了。
今天喝这两口,头重脚轻,不能开车,自己的车就先扔在了酒店。地铁关了,出租又拦不到,所以只能坐公交。我仗着酒力尚在,胸怀尚暖,穿着单衣硬扛着这十一月的天气往家走。车窗外灯火阑珊,却没有一盏属于我。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乌压压的人头,一张张的脸孔,于我却没有任何意义。眼前全是付一鸣的影子,耳中全是付一鸣的声音,口鼻间却都是酒精糜烂的香气。心里像堵了团破败的烂棉絮,又空又闷。坐在最后一排,冷风从关不严的窗缝灌进来,双眼被吹得酸涩不堪。
面具戴得太久,久得自己都忘了该怎么摘。而经由今天这一切,彻底撕开那一层遮羞布,把最难堪的事实摆在了我俩之间。往后,我不会再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