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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家,以给人纳鞋底为生,我本想出去给人做点活计补贴家用,母亲却要我坚持上学。又过了一年,母亲也积劳成疾去世了,我被亲戚给赶了出来,在街上做了小叫花。”
王畅看着他,心中想起那日郭翻说的 “我十五岁之前,这样的饭食连做梦都没想到能吃上”,看来竟是实情。
王畅也见过那些在街边的流民和乞丐,想着寒冬腊月,自己在家中烤着暖烘烘的暖炉,穿着裘皮大衣,盖着厚厚的棉被,而幼小的郭翻在道路上仅着一件单衣,不知道有多冷,在这盛夏里也打了个冷战。
郭翻发现他的抖动,停下来看他,“怎么了?不舒服了?我去叫大夫。”
王畅摇摇头,“没事的,你继续讲,我想听。”
郭翻担忧地又看了看他的脸色,确定没什么状况,才又道,“在街上做了三年的小叫花,后来实在挨不下去了,便想着去卖身为奴,也许能讨一口活饭,结果被一位木匠偶然遇见,他见我年纪尚小,便收我去他家做了学徒,我十二岁便开始学做木工活。”
王畅这才知道,郭翻做司空还是真的有这门技艺,原来也不是朝廷乱给他加的官职。
“那后来呢?”
“后来我靠勤学苦练,终于慢慢从学徒成了木匠,刚开始跟着师傅与官府做些雕刻门栏窗栏之类的活计,后来慢慢与当地的官员熟识,我也出了师,便自己带着工具到了京城自立门户。”
“到了京城后,第一个活计便是给谢府修缮大门上的铜钉,也是机缘巧合,谢中书监对我手艺很是满意,又与我聊了几句,便将我收为他家的长役,后来我又求师学了别的营造手艺,谢中书监便免了我仆役的身份,让我进司空府做了一名下级官员。我一路谨慎行事,在谢家支持下,总算是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位。”
郭翻眼睛望着远处,缓缓讲着这一切,王畅却仿佛看见那个瘦小的孩子如何在寒风中乞讨着,又如何在工房中从给师傅倒尿盆开始,慢慢学会一点点的工匠手艺……
在这之前,王畅总觉得这些贱民的生活与自己无关,可从这时起,他才真的理解了这些人的生活。
他从三岁识字开始,便是学的“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善为国者,爱民如父母爱子,兄之爱弟”……他也一直按照这样的要求来为政,可是长久以来总是处处碰壁,父亲不理解,哥哥觉得他奇怪,满朝人都觉得他王畅虽笔墨通达,妙笔可生花,可为人却难以相处,更不能与之朝政。他没有一个真心理解的朋友,与那些人更没有话可细说,只好在苦闷至极时独自去那僻静小巷中买醉,只求一醉方休,忘了那些不快。
可眼前这个人呢,比他更知道百姓的痛苦,为何却做得跟他们这些毫不关心百姓疾苦的士族一模一样的事。
郭翻看着他询问的眼神,一笑,“你想问我既然如此才爬到高位,为何不与民做事,为百姓谋福利,却只为自己谋些私利?”
王畅点点头,“若你不想说,也无妨。”
郭翻看着他,“只要你想知道的,我一定言之不厌。”
郭翻又停顿了许久才道,“最初,我想的是,我可算这些贱民中万中有一的幸运者,既然我如今有了高位,何不为他们谋些福利,可很快我便知道,我的一厢情愿有多可笑。”
王畅不解地看着他,“为何?”
“当你给了别人一碗粥,他期待着你第二碗,第三碗,但是当等到第十碗你已经无法给的时候,别人不会感激你的前九碗,他会咒骂你竟然没有按照前九次给他第十碗,而这时他对你憎恨,比你没有给他第三碗和第四碗更甚。”
王畅看着郭翻,表情木然。
“人性便是如此丑陋。”郭翻揉揉王畅的头,“我那时在自己的屋外布施了数月之久,有一月因为到别处有事务,便没有布施,回家时竟被那些等了许久的流民痛骂。我没想到竟是这样,我那时的难过已是不愿回想了。”
郭翻看着王畅,“施舍总有限度,我可以把我府里的食物都布施出去,可最后当我布施完后,他们之后的生活依然没有着落。百姓们的苦难,不是某些富有人家布施便可更改。我想了许久,当下应该是在朝政中制定一些有利百姓的制度,可这更是错的离谱。”
王畅这倒是深有体会,“每一个有利百姓的制度,那便是不利士族。士族便是靠骑在百姓头上才又了今天,而士族,有一天也会因为这样而灭亡。”
郭翻转过头看着他,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这话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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