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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莹澈,前额广洁,额上乌发堆云,洋溢着欢快活泼的青春气息;她顾盼之间,自然流露着明亮的温柔,令人心醉,那意态叫他想起看过的西班牙派铜版画上的女郎。她这会儿离他站的地方够多近啊,想到这里,一股暖流通过了他的全身。她就在这儿啊,绝对在这界园之内啊,就在正对大教堂的西前脸的房子中间的一座里边啊。
他顺着宽阔的石铺甬道向那座十五世纪的古老壮观的大楼走去。它原先是王宫,如今成了进修学校,上面装有直棂窗和横槅窗,楼前是大院,围墙把外面的道路界开。裘德开了界园大门,走到楼门,打听他的表亲,人家把他轻手轻脚引进接待室。几分钟后,她进来了。
虽然她到那地方为时甚暂,但与他上次所见大为改观,以往轻快活泼的风度完全不见了,原来的切娜多姿转为板滞生硬。往常她对习俗虚与委蛇,巧妙周旋,绝不形诸词色,此时也同样见不到了。然而她又不完全是那位写信召他前来的女人。那封信显然是她一时冲动,不暇细择,仓促落笔的,过后一想,又有点后悔莫及,而她之作如此想,恐怕跟他前次自己造孽、丑态百出大有关系。想到这里,裘德不禁方寸大乱。
“苏,你不会因为我上回到你那儿那个狼狈样——又那样不要脸地溜掉,把我当成堕落的坏蛋吧?”
“哦,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不那么想呢!你已经跟我说了怎么回事,说也说够了。我的亲爱的裘德,我希望从今以后再不会对你高尚的情操发生怀疑啦!你来了,我多高兴啊!”
她穿着带小花边领子的深绛色长袍,这件衣服做得朴实无华,恰好紧裹住她那苗条的腰身,分外显得淡雅宜人。她以前头发是按通行样式梳的,现在紧紧绾成个髻,整个神态表明她是个经过严厉纪律约束与调教的女人。但纪律无法管到她内心深处,潜在的灵性依然放出光芒。
她款款走过来,姿态美妙。裘德本来心急火燎地要吻她,但感到她不大会让他吻,他们只能守着表亲规矩,不可逾越。他的确看不出来苏有哪一点把他看成情人的迹象,或者以后会这样。既然她已了解他的最差一面,就算他有权得为情人,那也办不到了;不过这也有好处,可以促使他的决心下得越来越大,一定把他的一团糟的婚姻状况向她说个明白,而他先前所以一再延迟,就是因为实在怕失去同她相处的无穷乐趣。
她跟他一块儿走到市内,一路上谈个不停,无非是些闲杂话。裘德说他想买件小礼物送她,她却有点不好意思地表示她实在饿得慌。她们在学校只靠那么点津贴过日子,她这会儿极想得到的礼物就是把正餐、茶点和晚餐并起来,大吃一顿。裘德把她带到一家小客店,凡能上桌的东西都要到了,其实也没多少样。不过屋子里没人,倒给他们提供了称心的促膝交谈的机会。
她给他讲了那阵子学校的状况:简陋的生活条件,从主教区四面八方聚到一起的同学,各色人等,良莠不齐,以及她如何一大早起床,在汽灯下用功。说话时带着年轻人初次尝到从未经过的约束而引起的满腹牢骚。他只是听,一声不响;不过他特别想知道她跟费乐生的关系,这方面她什么也没提。在他们吃个不停的中间,裘德一时动情,把手放在她手上,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很自然地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柔软的小手上,掰开他的指头,不动声色地细细察看,仿佛它们是她正要买的手套的指头部分。
“裘德,你手真够粗的,对吧?”她说。
“对啊,你要是手指头天天抓锤子、凿子,也要这么粗啊。”
“我可不是不喜欢这样,这你明白。我认为一个人因为干活,手指头那样粗,你一看就觉着多高尚……好啦,我到了这个学校,心里还算高兴。两年一过,你就看见我独立到了什么程度!我的毕业成绩一定相当不错,费乐生先生要利用各方面关系,替我弄个大点小学教。”
她终于接触到这个话题。“我以前有点怀疑,有点不放心,”裘德说:“他待你这么热乎,怕是想跟你结婚吧。”
“别这样瞎七瞎八好吧。”
“我看他准是提过啦。”
“就是提了,又怎么样?他那么老大不小的。”
“哦,得了吧,苏,他年纪还不算大。我知道我瞧见过他干什么来着——”
“总不是吻我吧——这我敢打保票!”
“不是。不过他拿胳臂搂着你的腰来着。”
“哎——这我倒记得。可是我当时不知道他要这样。”
“你别这么兜圈子,一点不沾边,苏,你这样可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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