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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银南其实倒是个心地和善的人,见独妍把心碧冷在一边,不跟她招呼.就笑笑对心碧说:“岁月在董太太身上似乎是倒流过去的,有什么保颜的秘方,能不能对我们独妍介绍介绍?”
心碧注意到独妍用皮鞋在冒银南的脚上狠狠地碾了一下,不由抿嘴一笑,眉眼鼻子极其妩媚活泛,回答说:“冒先生说笑了,冒太太的风度气派是海阳城里无人可比的,我倒是很想学学,就怕弄个四不像,白惹人笑话。”
济仁怕心碧说下去更要得罪独妍,赶紧插进来打圆场:“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进场去吧。”
冒银南说:“好好,给二位留了特座,请跟我来。”说着一边去挽独妍的胳膊,一边半侧过身子,把济仁和心碧让得差不多跟他并排,这才带笑地往戏园子里走。
正戏尚未开场,台上的小鼓点子已经敲得声声紧急,一班学员模样的孩子在台上翻跟头、打虎跳、拿大顶、旋腿子,你来我往,旋风般穿梭,不断惹出观众的喝彩,把场上气氛搅得十分热烈。侧幕边不时探出一张涂抹好了的粉脸,似乎想窥视一下座中观众的情绪。听得见锣鼓点子中夹杂了幕后胡琴的调弦声,和角儿们吊嗓子的哦啊声,把人们刺激得越发兴致勃勃。
场子里跑堂的杂役们充分利用这开场前的喧闹,一溜小跑地端茶送水,把热热的毛巾把于甩得满场滴溜溜飞,活像耍把戏的在人前炫耀自己的一手绝活。不断有人站起来招呼他们,要瓜子要水果,他们便殷勤地答应着,将胳膊伸出去极长,从喊他的人手中接过铜板或是银钱,到小贩那儿买了,再小跑着送回来。找钱自然就不用给了,这是他们眼勤手勤腿勤挣来的小帐。
心碧跟在济仁后面,边走边用眼睛瞄着戏台。她是极喜爱看戏的,台上的悲欢离合总能赚出她的眼泪。她又是个聪明强记的人,同一出戏至多看三遍,能一字不拉背出台词,哼出唱段。看完戏的第二天,老太太就会向她打听剧情,她详详细细、绘声绘色说给老太太听,婆媳俩能够为剧中人物的命运感慨良久。有时候她在书店里买来戏本子,凭自己的记忆一句一句对着看,原本大字不识一个的她,就用这种特别的办法粗通文墨,能够看帐记帐,读一些通俗读物。济仁常常对家人说,可惜了她是个女子,若是个男人,凭这种聪明好学的劲儿,什么家业不能够挣下来?
心碧看见戏台上面新添了一块横幅,深蓝色底子,用白色油彩涂写着四个字:“无非是戏”。心碧认识这几个字,却对字的含义似懂非懂。她捉摸着是说戏台上的事情真真假假,叫人别太往心里面搁。捉摸到这里她就想:戏台下的事情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该让的让,该糊涂的糊涂,要事事顶真,日子还怎么过?
想着,就用眼睛去看济仁,想知道他的态度,却见座中站起一个精瘦的男人,着一身雪白杭绸裤褂,梳一个溜光的大背头,手里拿着半开半收的黑檀木折扇,笑起来的时候嘴巴极大,闪烁着一颗显眼的金牙。
冒银南忙着给济仁做介绍:“这是本县父母官,昨天才走马上任。”
县长又像矜持又像谦恭地略一弯腰,对济仁伸出手来,松松握住:“鄙姓钱,钱少坤。初到海阳,还未及登门拜访,失敬失敬。董先生的大名,却是早已有耳闻了,以后还望多多关照。”
济仁微微笑着:“钱县长说哪里话,县长是海阳的父母官,日后要求县长照应我们才是。银南你说呢?”
冒银南打着哈哈:“互相照应,互相照应。”
钱少坤的眼睛这时候忽地一转,看见了娴娴立在济仁身后的心碧,不由地打一个愣怔,嘴巴半张不张,仿佛因措手不及而感到了窘迫似的。
济仁在外面为官多年,是从上海烟酒税总监的职位上离任的,论官衔论派头都要比一个小小的县长大出许多,因此颇不把钱少坤放在眼里,见他眼睛望着心碧,只马马虎虎作一个介绍:“这是内人,董心碧。”
钱少坤“哦”了一声,声调拖得很长,有点令人捉摸不透的意思。他慢腾腾地伸出手来,仿佛出于习惯要跟心碧相握,伸到一半忽觉不妥,又缩了回去,改为矜持地点一点头。心碧也就回鞠一躬,不失礼数。
恰在此时,锣鼓声忽然急促起来,台上要把戏的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纷纷下场,正戏似乎快要开演了。管事的来催冒银南和独妍上台,因为事先走好要由他们在开演前讲几句话,实际上也就是为独妍的女工传习所做个宣传。
银南和独妍走后,钱少坤和济仁各自落座。心碧坐下之后忽然想起:“哎哟,来看人家的戏,怎么倒忘了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