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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大房间里仍旧有许多硕大的瓷瓶,瓶中仍旧散发着寒气。沈郎魂凝神静听,左近确实没有人声,他探手摸出一块巾帕,按在瓶顶瓷盖之处,将盖子揭了起来。
幽幽的油灯光下,那瓶子里放的是一截斩断的手臂,然而手臂洁白细腻,五指纤纤,看起来并不可怖。沈郎魂和阿谁面面相觑,看着身周许许多多的瓷瓶,难道这些放有寒玉的瓷瓶之中,瓶瓶都装了人身的残肢?如此可怖的地方是用来做什么的?阿谁的眼眸微微一动,“这些……这些……能装回人身上么?”沈郎魂脸色阴沉,“这些……这些都是死人,怎能装到活人身上?除非……除非……”阿谁低声道,“除非风流店之中,有一位医术古怪,能把薛桃的脸皮换到玉箜篌脸上,又能把这些东西装回活人身上的名医……”沈郎魂连连摇头,“谁有这等能耐?如果当真有这等能耐,手足残缺的人就可以重获新生,眼盲之人也可复明,如果真有这等名医,岂会默默无闻?”
“他们刚才在谈论柳眼。”阿谁继续低声道,“柳眼给薛桃画像的时候,她的脸皮还没有受损,他们说‘柳眼不在的话……’,那意思是不是说柳眼不在就没有办法给玉箜篌医治脸上的伤?是不是说……这位隐秘的名医,就是柳眼?”沈郎魂摇了摇头,“柳眼若是会这等换皮奇术,怎不给自己换皮?”柳眼只消给自己换了一张谁也不认识的脸皮,江湖上再多人追杀又能奈他何?阿谁想了一阵,“告诉唐公子的话,他或许可以猜到真相。”
“至少我们知道,薛桃和玉箜篌刚才聚集在此,应当是此地有什么东西可以治疗他的伤和病。”沈郎魂随口道,“但究竟是如何治疗,可能是一项机密,就算是风流店的重臣,也很少有人知道。”阿谁点了点头,“往前走,前面应该有通向地面的路,也许可以找到薛姑娘的房间。”
沈郎魂再揭开了一个瓷瓶,那瓶中放的是一只齐膝而断的脚,然而脚趾精巧,肤色雪白,乃是一只女子的脚,证实了这些瓶子里的确都是人的残肢。阿谁仍旧走在前边,右手握着杀柳,往隧道走了一段,她突地伸手扳开墙壁上的机关,一个暗门静静地打开,露出了另外一条通路。她低声道,“这应该是通向地面的路,朱颜往前边追去的话,隧道的尽头是一处坑穴,一般有毒蛇和烈火。”沈郎魂嘿了一声,想及飘零眉苑中的机关,果然非同寻常。
这条向上的通道刚刚有人走过,在台阶的拐角处挂着几缕杂色的丝线,阿谁扯下一根,“这是绸衣。”沈郎魂扣住她的肩膀,往旁一扯,两人闪入通道的死角之中,台阶上不远处有人走过,突地似有所觉,举着蜡烛一步一步往下走,“谁在下面?”
这说话的人声音稚嫩,却是官儿,“谁在下面?再不说话我一刀杀了你!”她以那童孩般的嗓音恶狠狠的道,“出来!”蜡烛的光线一步一步的接近,阿谁突然低声唤了一声,“官儿。”
“谁?”官儿快步往这里走来,阿谁往前迈了一步,“是我。”官儿高举蜡烛,沈郎魂突地出手将她擒住,官儿大吃一惊,尖叫一声,“有鬼——”阿谁“嘘”了一声,“是我。”官儿手中的蜡烛跌落在地,燃烧起一片火焰,她看清了阿谁的脸,“你……阿谁姐姐!”她突然扑了过去,“阿谁姐姐,你没有死吗?在好云山的水牢里,我以为他们把你弄死了……”沈郎魂倒是吃了一惊,这狠毒的小女孩儿竟然认得阿谁,随手在官儿身上点了几处穴道,任由她扑到阿谁身上。阿谁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温柔的道,“我没死,唐公子救了我。”
官儿紧紧地抱着她,闻言怔了一怔,“唐公子?”阿谁点头,“你见过他了吗?”官儿低声道,“见过了,他没有杀我。”阿谁的眼神变得怔忡,“是吗……”唐俪辞没有杀她,杀官儿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没有杀她是唐俪辞的一种仁慈吗?
唐俪辞杀过很多人,但杀的都是意图对他造成伤害的人,像官儿这种无法伤害他的孩子,他便不杀。
实情……就是这样吗?和平常人没有两样,之所以会给人滥杀无辜和心狠手辣的印象,是因为他太狠了,出手的时候不惧染上腥风血雨,没有丝毫怜悯,就像他杀池云一样。
但……其实杀人就是杀人,充满忏悔和怜悯、满怀歉意的杀人,和不带感情的杀人,结果有什么不同呢?
都是杀人而已,一人生、一人死,或者是一人生、很多人死。
“阿谁姐姐,我被关起来了,他们说要把我关在下面,一直关到……关到死。”官儿颤声道,“因为我答应主子要拖住唐俪辞,但我做不到,让他拿走了薛姑娘的话画像,那幅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