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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惊奇的扬起了睫毛。“我以为——她绝不会抽烟。”“为什么?”“因为,很明显,你并不赞成女孩子抽烟,你不赞成的事,她就不会做。”他怔了怔。“怎么知道我不赞成女孩子抽烟?”他问。
“你赞成吗?”她反问。
“不。”他坦白的。“你的观察力很强。我不喜欢女孩子的手指上有香烟熏黄了的痕迹。”他下意识的去看她夹著香烟的手指,那手指纤柔白皙,并没有丝毫的烟渍。“你很小心,你没有留下烟痕。”“姐姐留下了吗?”她又问。
他蹙起眉头。于是,像是猛然醒悟到什么,她坐正身子,抬了抬那美好的下巴,提高了声音,清晰的说:
“对不起,说过了不再谈姐姐。我今天来,并不完全以陶碧槐的妹妹的身分来的,我在练习写作,可是……”她轻声一叹:“你显然还没看过我的作品!”
“我会看的!”他急促的说:“给我一点时间!”
“你有的是时间,我在台湾会住下去。”
他困惑的看她。“我以为你学的是戏剧。我以为你正在伦敦表演舞台剧。”
“我表演过。”她说:“演过‘捉鼠机’,也演过‘万世巨星’,都是跑龙套的角色,是他们的活动布景。我厌倦了,所以,我回台湾,想换一种生活方式。”
“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一个人。”“为什么事先不通知我?”
“我独来独往惯了,”她望著烟蒂上的火光。“这些年来,即使是在伦敦,我也是一个人。我母亲……”她沉吟片刻,熄灭了烟蒂。“她和她的丈夫儿女,一直住在曼彻斯特。”她抬眼看他,忽然转变了话题。“我会不会太打扰你了,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我想,如果我识相的话,应该告辞了。”她站起身来,去拿那件披风。他飞快的拦在她前面。
“你敢走!”他激动的说。
“哦?”她仰头看他,眼里有著惊愕。“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吃午饭,如果你不把你这些年来的生活告诉我,如果你不带我到你的住处去,如果你不让我多了解你一些……”他大声的、一连串的说著。“你休想让我放你走!”她的睫毛向上扬著,她的眼珠亮晶晶的闪耀著光芒,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她的嘴角微向上弯,一个近乎凄楚的笑容浮上了她的脸庞,她闪动著眼睑,眼底逐渐流动著一层朦胧的雾气。她微张著嘴,半晌,才吐出了声音:
“你实在不像个冷漠的伪君子,我一直在想,你是神仙还是魔鬼?你何以会让我姐姐那样爱你?现在,我有一点点明白了……”她眼底的雾气在加重。“江淮,”她清晰而幽柔的说:“你怎么允许她死去?”
他迅速的背转身子,不让她看到他的脸,他呼吸急促,肌肉僵硬,全身心都笼罩在一份突发的激情里。然后,他觉得,有一只纤柔而温暖的手,轻轻的握住了他。他不自主的浑身一震,这手是传电的吗?再然后,她的声音和煦如春风,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听说,台湾的四川菜最好,请我去吃川菜,好吗?”
他回眼看她,她已经披上了那件黑丝绒的长斗篷,她浑身都浴在一片黑里,可是,那白皙的脸庞上漾著红晕,那小小的嘴唇绽著轻红。他想起古人的辞句:“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再加上那盈盈眼波,和那遍布在整个脸庞上的,近乎是圣洁的笑容。天哪!她多么像碧槐!她又多不像碧槐!她高雅得像一尊神祗,而那笑容,却是属于天使的。天使!他心中惊悸,黑天使!黑天使代表的是什么?欢乐还是哀愁?善良还是罪恶?幸福还是不幸?摇摇头,他不愿再想这个问题。
伸出手去,他揽住了她的肩。
“我们走吧!”他说。雁儿在林梢3/35
2
这家咖啡厅小小巧巧的,坐落在新开建的忠孝东路上。装饰得颇为干净雅致,白色的墙,原木的横梁,原木的灯架,和古拙的木质桌椅,颇有希腊小岛上岛民的风味。江淮和丹枫坐在咖啡馆的一角,已经坐了很久很久了。隔著玻璃窗,可以看到窗外的街景,他们一起吃过午餐,又一起到了这儿——
艾琴娜——这“很希腊”的咖啡馆也有个希腊女神的名字。
街上已薄薄的蒙上了一层暮色,冬季的白昼,总是特别短,今天的白昼,似乎比平日更短。丹枫斜靠在那厚厚的椅垫中,眼光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穿梭的街车,那些车子,有的已经亮了灯,灯光过处,总在她脸上投下一道光晕。她的手指拨弄著一个银色镶黑边的打火机,打火机敲在木质的桌面上,发出“笃笃笃”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