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遛遛弯儿这个习惯,是古已有之啦。
从前早上遛弯儿,还有一个讲究,必定等天已拂晓才动身出门,不
像现在三点敲过,晓风残月或是黑咕隆咚就出门晨跑了。听老一辈人
们说,天光未亮,阴气太重,呼吸这种空气,对人来说是不太相宜的;晨
雾露重,对老年人尤非所宜,故出门不宜过早。前几年在屏东有位好
友突然不良于行,经往医院骨科检查,据告晨雾湿重,风邪入骨,费了
半年时间,才把腿疾治好,可证老年人说的都是经验之谈,不能不信
的。据说散步要抬头平视,快慢齐一,方能血脉流畅。从前江宇澄(朝
宗)望八之年耳目聪明,步履轻健,他自认就是遛弯儿得法的结果。
北平大买卖家儿铺规定得很严,同仁不准随便外出,可是早晨“放
早”,准许出去遛个弯儿吃个早点什么的。有些年轻喜欢拈花惹草的
伙友,前门一带花街柳巷又离得近,一眨眼就拐弯进胡同找相好的赶
早儿去了,所以买卖地儿的朋友说遛弯儿是健身散步,若是说遛早儿
就带点儿桃色气味,大家就心照不宣啦。
梨园行名角或是票友,要想自己嗓音保持高亢嘹亮,必须不辞辛
苦,每天起早去到野外空旷地方或是城根儿去用苦功喊嗓子;功夫下
得越深,自然嗓筒越痛快,上得台去怎么唱就怎么有,就别提有多舒服
了。在前清,唱戏的子孙不能应科考,而且易学难精,所以入这一行的
人不算太多。可是后来玩票的又为什么那么多呢?我曾经拿这个问
题请教过北平老票友关醉蝉,因为他的弟弟钟四爷整天书不读、事不
做,于是关醉蝉把钱金福请到家里来给爱玩的老弟说戏。他弟弟虽然
不爱读书,可是学起戏来居然正心诚意一丝不苟。关醉蝉说,他弟弟
虽然生得白净细弱,可是他偏偏要学架子花,而且要跟钱金福学艺。
醉蝉知道他秉性固执,如果沉迷嫖赌,为祸更烈,喊嗓子要起早,而且
禁吃辛辣糖豆,并且少近女色,都是对身体有益的。于是依他,并且拜
托朗井伯一同学艺,实际就是看功,也就等于伴读。钟四认为名角都
要到窑台喊嗓子,他自然也不能例外。从他家沙井胡同到窑台一南一
北,汽车也要足足开半小时。他在陶然亭的高台儿上扯开嗓子,顶多
咦哦呃呵地喊上一二十分钟,不但声嘶力竭,而且口于舌燥,只好打道
回衙。人家真正喊嗓子的朋友,谁愿跟这种人一块儿裹乱?住在南城
外的人不是金鱼池,就是天坛墙根儿,住在城里的人不是太庙就是筒
子河,功夫下长久了,嗓筒自然圆润。
早年梨园行王毓楼的儿子少楼、斌庆社的王斌芬,都是冬练三九,
夏练三伏,真下过苦功的。票友方面邢君明、胡显亭都怎么唱怎么有,
越唱越清澈复远,全是一天不断喊出来的。当年李世芳刚出科时候,
调门低沉而且常起蛾子,齐如山主张他每天清早喊喊嗓子,世芳的父
亲李于健倒是每天一清早就带着儿子去窑台喊嗓子,无奈不能持之以
恒。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出外就搁下了,所以世芳的嗓子始终赶不
上张君秋的爽脆刚亮。高庆奎是高四宝的儿子,原搭梅兰芳班唱扫边
老生,四宝看梅大琐对兰芳督功甚勤,天天带着他喊嗓子、打把子、练
毯子功,所以也逼着庆奎每天蒙蒙亮到气象台喊嗓子,终于把高庆奎
督促成了名角。庆奎也如法炮制,后来把李和曾也调理出一条能刚能
柔的好嗓子。听说在台名角,除了周正荣、徐露尚能不失典型,还能喊
喊吊吊之外,其余各位大都是场上见了。喊嗓子这句话,在京剧这一
行很快就要成为历史名词了。
在北平有清早遛弯儿习惯的人,多半是弯儿遇完吃过早点才回家
的。现在大家一谈到北平的早点,总认为不过是烧饼油条豆浆而已。
其实北平人吃烧讲油条是跟粳米粥一块儿吃的,要喝豆浆得到豆腐坊
买回家去喝。天津人讲究到豆腐坊来碗清浆掰块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