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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物没有重复地见过、用过、摸过?云还是那样散落满天的洁白色彩的云,路还是那样远伸并且四野空旷的路,山也是那样苍茫地堆积起来只有青苍没有一棵树的山,还有人间的事物、人间的面孔、人间的时空的一切,都不能超出我的眼界或想象。看来我真是一个日久弥坚的事物了,在平常的岁月中停留得太多太久了。
我和一个老者在一起,他略微有些脚臭。他还是一个河南人,但我不愿此时提起河南。事实上随着心意的沉沦,我对银川的河南人都开始感觉亲切,但他们聊起来却常常疑惑地不把我当成河南人了。我对他们说,我在他乡是不说河南话的,我在河南才说。现在我们的车才在陕西的彬县的坡路上漫游,离我想到的河南地界还远着呢。这里的路况极差,竟是九道十八弯的土路,可能也正因为这个情况,才让我从此记住了这个彬县。后来车就进入陕西的黑夜,后来终于窜出了黑暗时光,却又走进了一个漫长的白天。在西安时,不知在西安的哪个城墙之角待了片刻,吃了一顿午饭,上了两趟厕所。后来又接着走,到洛阳时,已是晚上十点多,这辆车已晚点了三四个小时。我就在停车的饭馆给玉红打了电话。我说,“妹,你先睡吧,车晚点了,不用等我了,明天再见吧。”她就答应了,我竟这时心里空落落的,又蹲在门外看这条路上的灯火。但我知道,我这个从中国西部千山万水间流窜过来的事物,总算快有个着落了。我想因此再记住一颗星,但洛阳上空的星星很繁乱,根本无从相识。这可能和我同样繁乱的心情有关。
到郑州时,已是晚上十二点多。车进了一个小站,有一个小的候车室,感觉很安静。我就在那棕红色的排椅上停顿下来,这屋里另有一个人睡在另一道椅子上,看来也是一个流浪汉,他根本就不在意我的到来。我处于这狭窄空间的心灵便安静了。但是我仍然无法睡眠。我的玉红就在这个城市里,四年之后我们竟此时此刻相距得这样的近,以致我都始终在这片宁静的黑暗里,臆想着她在这个城市的工作与生活。她已经脱胎换骨再也不是当年的玉红了么?她开始如同这个都市里洋气的城市女性一样,从服饰到口音到走路的姿势,都有了完全的改变了么?直到我朦胧地睡觉之前,我都在想玉红已变成了什么样?
郑州的早晨是灿烂的,我从候车室走出来就迎接了这份灿烂。街面也不同于银川,而是有一种繁华般的匆忙景象。对,这种景象也不同于长垣和濮阳,我只在北京时有过这种感觉。但是北京,我一走三迷,内心是极为不适的,那主要是我从小形成的对那个地方的政治型的心理压力。直到最后一次九几年去,走在北京火车站附近的街上,北京的一个大姑娘对她的同伴悄声说,“这个小伙子长得真帅。”我才感觉到内心对这个都市的压力稍微减轻,原来北京也不过如此,也不过是许多平常人呆着的地方。但我仍然是迷失方向,举步维艰,哪地方也不敢去。记得也就在那次,我有一个臆想,如果有一种小方盒的仪器带在身上,走到一个十字街口,就对路口特设的标志亮出电子眼,仪器就会报出东南西北各路通向哪里,沿途都有什么建筑等。现在不是说我这个人多么不切实际,而是说我确实是一个奇想的天才,只是无端地被生活所压抑和埋没了。
现在我就提着我的行囊,立在这个小站的大门口的一个报亭的跟前,很有兴趣地观阅着这份街景。我爱这样的场面,它不大不小,不繁不疏,不噪不喧,恰处在分外迷人之处。我在这样的场面中等我的玉红,等那个我曾经相识又被这个都市浸染了四年城市色彩的女孩。我此时仿佛觉得我并没来自西部的城市,而是在我长垣被林荫覆盖的故乡,来见我城里的心爱的姑娘。我不渴不饿,不困不乏,只是买了条绿箭口香糖,像从前一样,很潇洒地吃了一片。不过纸团没再弹到这眼前的街面,而是装进兜里了。街上经过的郑州人的衣着,比银川人朴素,但绝不是小城市的那种土气。他们随口说的豫方言,让我感到柔软和亲切,但也让我突然感觉到,虽在河南腹部的这块深厚的土地上,但我已经不是河南人了。我的诗歌和文章没在河南的土地上发表过,养育和滋补过我的饮食也不在河南这个地方,郑州满街的姑娘,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路边伫立的我,我究竟是何方飘来的一粒尘埃呢?在银川,我曾对我的朋友们说,“在世界,我为自己是一个中国人而骄傲;在中国,我为自己是一个河南人而骄傲。”可现在,在河南的这块土地上,我是谁呢?
第十章 第二节
玉红过来的时候,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她慌张地下了那辆红皮的出租车,又转身和那司机找钱。她叫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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