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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伯母说:“你至于吗?一丛竹子,也不是一个孩子。竹叶上落满了土,空气质量不是三级就是四级的,你嚼了这口竹叶,不知咽下多少细菌。要不要我把竹竿烤烤,滴下竹沥来让你尝尝?那倒是一味中药呢。”
钟百行笑笑说:“有个成语,就是说你这种人的。要不要听听?”
钟伯母说:“我不听。无非是编排着骂我。”
钟百行说:“你不听,就算了,以后想听也听不到了。”说着走回屋里。钟伯母也不答理他,自家找来几根木棒,一块草帘,预备在竹林的西北方向,搭个窝棚以避风,也不知到底能不能管事?老俩口年事已高,按说该雇个保姆帮助做些杂事,但钟百行喜清静,多一个人走动,就难以集中精力整理医案。钟伯母又有洁癖,别人干的活儿,总是看不上眼。这倒好,同仇敌忾排斥异己,一切都是自力更生。
片刻之后,钟先生以食指和拇指,拎着一张墨迹未干的处方笺,走到直喘粗气的钟伯母面前说:“老太婆,你也不要瞎忙活了。拿了我这张方子,到大药房去抓了药,回来以文火缓缓地煎了,滗出汤汁,放在一旁待用。再以双倍的水,双倍的时间,熬出第二煎。然后把两煎并在一处,放进瓦罐。记住啊,这瓦罐必得是旧的,新的是万万不可的,然后……”
钟伯母拍拍手上的灰土,说:“老头子,你这是让我给谁熬药?真不怕麻烦人!”
钟百行说:“这就嫌麻烦了?天下比这麻烦的事多了去了。大夫是不嫌麻烦的。”
钟伯母说:“谁是大夫啦?你是,我却不是。”
钟百行说:“好好,我改嘴。大夫的家属也是不怕麻烦的。”
钟伯母笑起来说:“这倒说的是。要是嫌你麻烦,这辈子也就不嫁给你了。好了,甭绕那么大的圈子了,直说吧,还有什么地方要麻烦我?”
钟百行用脚跺跌地说:“麻烦你的地方就在这里。”
钟伯母说:“老头子,又说笑。这地方有什么可麻烦的?”
钟百行暂不理老伴,独自在地上走了几步,横着竖着比置了一番说:“好,就是这儿了。你挖一个浅坑,有半尺深即可。然后把煎完的药渣,埋在此处。不可太近,以免熏坏了。也不可太远,以免药力波及不到……”
钟伯母吃惊地问道:“哪里来的这样一位林黛玉,要我老婆子这么辛苦地伺候?”
钟百行说:“你现在不是就在辛苦吗?我正是为了体恤你,才费了这番脑筋。”
钟伯母说:“那么这位贵人是谁呢?”
钟百行说:“就是南丁格尔吗!”
钟伯母说:“你这大夫,竟给竹子开起了药。不管外头把你捧得多高,我是不服你。”
钟百行道:“这世上有猫大夫狗大夫,为何就不能有竹大夫呢?想这植物也是生灵,也和人一样,有乔迁之喜也有水土不服的。我开的这些药,想这竹从南方迁来,那变化之大,是绝不弱于林黛玉自金陵到北京的。林黛玉好歹还有个外婆,这竹可是孤苦伶仃啊。它不适宜北方的寒冷,已经病了。我要给它壮阳和滋补的力量。它筋脉挛缩,不得舒展,我就给了它舒筋活络的通达之药。刚才我嚼了它的叶子,感觉到寒气已然入里,这药里更增添了温中散寒的重剂……从今以后,你天天用那瓦罐里的药液1OOCC,兑上十倍的温水,在正午时分,涂抹它的叶片,余水浇灌在根部。这是治标,至于治本,就靠这些药渣的力量了。”
钟伯母半信半疑地拿了方子,一边走一边说:“老头子,你以为你是武则天吗?竹子能听你的?等着明年夏天,用这些竹竿支蚊帐吧!”
钟百行在后面应道:“不管药效怎么样,蚊帐是不必支的。现在有空调了。”
临出院门的时候,钟伯母又回过头问:“老头子,你到底有多大把握?”
钟百行悠然答道:“百分之十吧!”
钟伯母一个急停,差点崴了脚脖子,说:“老头子,你这不是耍弄人吗?我不去了,还是在家给它们支个窝棚,心里踏实。”
钟百行说:“百分之十就不错了。你支个窝棚,那只有百分之一的把握存活。我这法子,一下子比你提高了十倍,你怎么就不算算这个账?”
钟伯母想想,老头子说得也有几分歪理,便拎着个大提包走了。她估计那些药,体积小不了。
在钟百行先生的调治下,南丁格尔终于在北方扎下了根。凡到钟先生家来的人,都要欣赏这北方罕见的翠竹。不过有这种运气的人不多,因为钟先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