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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三公子抛下探子密信、往那炭火里烧成了灰,只沉吟道:
“这事你别让她晓得,此番就你同宁晓蝶一块去蜀中,就当是我送这位新郎倌一份大礼罢。”
谢阿弱此时已立在门外听了良久,脸色苍白,双手紧握,目光像焰火灰烬般一点一点地冷去,她静悄悄地折回了燕子榭,整好了包袱,带了佩剑,当夜偷偷离开了魏园。
她在月色中骑着天底下跑得最快的骏马,一只手握紧了凤无臣送她的那块玉佩,一只手握紧了粗糙缰绳,一意孤行地朝蜀地赶去。
2呼天呛地
蜀地风光,云雾显晦,峰峦出没,草木丰茂,人游其中如置秀润多姿的宋画山水。
餐风露宿奔波了数日的谢阿弱勒马停在了巴蜀江州城外甘泉村,明日便是十五,事到临头她反而平静下来,随意寻了一处四面通灌北风的观音庙,将马系在庙后的树上吃些冬日枯草,进了庙中歇息。
庙里比庙外更加破烂不堪,谢阿弱扯了结尘蛛网的暗黄帷幄,铺在佛像后,坐着与观音倚背寻思起来。
她的眼前却总不时出现凤无臣将玉佩塞在她手上的情景。
他是晓得她的心意的,可她竟天真以为他赠她青玉,是相思;她放他逃命,是长情。哪怕此后要为他苦涩至极,疲倦至极,可她心甘情愿。她心底的相思长情,可呼天;可呛地,可长歌,可醉饮,惟不可离去。
正勿自沉吟时,谢阿弱忽听见依呀难辩的巫歌扬声唱来,借着墙缝往外一瞧,只见观音庙外的郊野小道上,一个头戴穹隆帽、长耳挂银饰、一身黑纹红裙的女巫,正双手摇晃着一对云纹日形玉璋刀,傩舞驱邪而来。
戴着各式帽子的随从小童,有插花枝的,有戴粗角兽头的,有拿具斗、箩、箕的,有携鼓、铃、檀板等乐器,有持扇、篓、帚的,手舞足蹈地随后驱疫。
而这当中,又有四个小童扛着一块莲花座,座上坐着一个乱发蓬蓬的少艾女子,女子右脸颊上还有烙铁伤疤,触目惊心,周遭好些村民拦着这女子从座上跌下来,个个都是愁眉苦脸。
谢阿弱虽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何事,但她素来不愿多生事端,便仍只是躲在观音像后闭目养神。
谁料当中有两个村妇进了观音庙歇脚,议论起来,对答道:
“小妹真是可怜,原以为她嫁给江州城的李大年做妾,就能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没想到这李大年是个克妻命!小妹嫁了她之后,身上多了奇奇怪怪的伤口不说,连容也被毁了,还弄得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请来阿巫治她,能不能把她魂招回来!”
“可不是,都招了一整天了,我的腿都跟着酸了!说起来这个什么李大年好像就喜欢打老婆,他大老婆受不住,十多年前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后来娶了二老婆,也受不了天天挨打就上吊死了,三老婆也是一样,才进门半年就投湖自尽了。娶了七八个妾,都是一句话不中听就打,专爱用红烙铁往人身上烫,那些妾死的死,跑的跑,听说后来连婢女都打死了好几个!”
“难怪李家派媒婆来咱甘泉村娶小妹时,肯给那么多聘礼!人穷就是没法子,明知道是火坑还得往里跳!不过说起来这李大年干了这么多恶事,怎么不见官府抓他?”
“我听人说了,刑律上杀妻才要偿命,可李大年两个老婆都是自杀,没法治罪。而杀妾或婢女顶多就什么流放三年,打几十大板了事。李家有财有势,罪又定得这么轻,不过多花几个银子到官府那疏通疏通就了事了,一板子都不用挨。照理李大年作了这么多孽,老天长眼就该拿雷劈死他!”
谢阿弱将二位村妇的话悉数听见耳朵里,只是纹丝不动地坐在观音像后头,静静地等着这两位村妇走了,她方从包袱里取出个题朱红“谢”字的狐面面具,戴在脸上,闭上眼,靠坐着睡了一觉。
空山浮云;花枯枝独;狐面白衣的谢阿弱立在茶园屋外,闷霜的片片月色透过长条窗格,屋内依稀炭火明灭,照得见烧茶围炉边上小妹沉沉的睡颜以及腮上赫红的烫疤,融融茶气氤氲,小妹身旁坐着的老伯满脸苦痛,道:
“请阿巫也招不回小妹的魂,这茶园子是李大年给的,就是拿小妹的魂换来的,我明儿一大早就放一把火烧个干净!”
一旁垂泪的妇人一边替小妹抿着发,一边倒出混浊的茶汤,道:“没了茶园子,咱们哪来的钱给小妹治病?兴许,兴许小妹喝了阿巫送的药,明早醒来就好了。”
“小妹要是好不了,我就拿锄头砍死李大年那畜生!”老伯咬牙切齿,那妇人只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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