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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过辰时,自雨堂就来了客人,文娘派黄玉来问蕙娘,“我们姑娘问,十三姑娘这里还有西洋膏药吗,她起来就闹着头疼。”
就为了和她赌气,文娘看来是要把病给装下去了,蕙娘让绿松去找,自己问黄玉,“吃蜜橘么,拿一个?”
文娘身边几个得意的大丫头,就数黄玉最会看人脸色,这丫头一双眼精灵得很,没等蕙娘发话,一双眼早就转到了金盘上。听了这个话缝,巴不得一句话,就走到桌前挑了一个橘子,笑道,“我偏了姑娘了。”
蕙娘只是笑,等绿松寻出膏药来,打发走了黄玉,她便拉绿松和她下棋,“这几年闲了,不找些事做也不好。”
绿松一边排棋盘,一边软软地劝蕙娘,“得了闲,也该做些女红……”
像蕙娘这个年纪,一般的女儿家,再娇贵也能做一两个荷包了。那都是七八年一针一线练出来的工夫,可蕙娘从前根本不学这个,自从子乔落地,家里才给安排了绣娘。纵使那也曾是夺天工的供奉,可蕙娘态度疏懒,焦太太脾气好得一天世界,哪里舍得说她,老爷子也不发话,到如今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早上的刺绣课,她都多半懒得去上了。
她身边人,也就是绿松,三不五时还劝劝蕙娘,“女红可不能落下。”这份心意,蕙娘是领情的,她一撇嘴,难得发娇嗔,“就你爱管我,啰嗦。”
绿松也就这么一说,她排出棋盘来,在蕙娘跟前坐了,两人便不再说话,一时屋内只有零星落子声,同屋角铜炉内,那香灰落地的簌簌声。
“十四姑娘都病了,您还这么闹她……”过了一会,绿松开口了。“要我说,这件事老太爷不发话,太太看着也没打算认真数落她,您就别掺和了呗。现在,可比不得从前了……”
一屋子十多个丫鬟,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的,那也就只有绿松了。蕙娘有意逗她,“比不得从前?什么比不得,哪里比不得?”
“姑娘!”绿松凤眼一眯,多少带了些嗔怪,她轻轻地又摁下了一枚棋子。——到底还是顺着蕙娘的意,把话挑明了。“从前您是守灶大闺女,管教妹妹,那是份所应当,也没人说您什么。现在有了弟弟了,家里的事,咱们就管不着那么多了……”
一边说,她一边不禁也叹了口气,撩了蕙娘一眼,又垂下了头去。
从姑娘脸上,那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从小跟在首辅身边,城府工夫,早就学了个十成十。可朝夕相处,姑娘心里怎么样,最清楚的还是她这个把总大丫环。从前焦家没有男丁,定了焦清蕙承产招夫,焦家万贯家财、如云仆从,谁不把她当作未来的太子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服侍?她一句话,比四太太说话都还好使,不论是管教文娘也好,盘点家中生意也罢,家里谁也都没个不字。可自从焦四爷丧期内,遗腹子焦子乔出生,这两年来,姑娘是一天比一天更空闲,自雨堂尽管奢华依旧,可甜苦自知,有些事,底下人能感觉得出来,上头的十三姑娘,难道就感觉不出来?
可身份变了,心情一时难变,蕙娘对文娘还是那样居高临下理所当然,以前文娘还不好多说什么——出嫁了,得指着姐姐给撑腰呢。现在就不一样了,要不然,她早就过来认错了,还能装神弄鬼借题发挥,想反过来把蕙娘扳倒?
还是那句话,这些事,绿松能想明白,蕙娘肯定也能想得明白,只是姑娘性子倔得很,自己要不劝,她一口气顶上去了——
“你的担心,我心里也明白。”蕙娘也落了一子,她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就只管放心吧,你姑娘心底有数呢。”
“可您这一个月,心事眼看就重了。”绿松禁不住轻声嘀咕,又和蕙娘顶嘴。“就从出孝摆酒那天起,我就觉得您变了个人似的。说不出哪不一样,可又觉得哪都不一样了……”
焦清蕙眼神一凝,一瞬间周身气势竟有些沉重,过了一会,她才渐渐放松下来,数着棋子儿低声说,“我不是为了太和坞的事烦心,烦的那是别的事儿,说了你也不明白。”
太和坞是焦子乔的住处。
绿松咬住嘴唇,不和清蕙争辩了,她仔细地审视着棋局,过了一会,便小心地在边路落了一子。“今早,十少爷那番话,现在怕也传到花月山房了。”
这十年来,自雨堂从来都是焦家最核心的院落,自雨堂里的大丫头,哪个人面不广,能耐不大?四太太的谢罗居里,大事小情只怕都还瞒不过绿松,要往花月山房送句把话,自然也是易如反掌。
蕙娘不禁失笑,“你还劝我别逗文娘?那你往她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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