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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嫔忙扶起我,“我知道你这是关心情急,我不怪你。”说罢与我携手进屋。
不多时,高曜果然回来了。他虽然急,却依旧在门外道:“给母亲请安。”
慎嫔道:“皇儿进来吧。”
高曜走进来向慎嫔行礼,又向我问好。慎嫔看看我,又看看儿子,笑道:“你们姐弟两个在这里说话,我去寻刘大人。”说着又对侍立在旁的惠仙和紫菡等人道:“都去吃早饭吧。”
我和高曜恭送慎嫔出去,霎时偌大一个屋子只剩我和高曜两个人。低矮的横梁迫在头顶,抬眼便能看见梁上的轻尘。门一关,微风扫过,些许灰尘落在高曜肩头。高曜浑然不觉,只是问道:“姐姐这样着急叫孤回来,究竟所为何事?”
高曜回来得很快,足见他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心下甚慰:“臣女请问殿下。殿下随皇后去含光殿请罪,是陪侍以尽孝心呢?还是为皇后分担罪责?”
高曜道:“自然是为母后分担罪责。”
我微微冷笑道:“殿下并无罪责,为何要为皇后分担?”
高曜坦然道:“这里的屋顶太矮,晚上睡觉的时候,常能听见老鼠从梁上爬过的声响。孤的用意,对姐姐来说,不过是梁上硕鼠,不值一提。”
我沉思片刻,诚恳道:“皇后罪己,殿下出于孝心,本可陪侍便好。可是殿下偏偏要分担罪责,是想效法秦庄襄王么?”
高曜微笑道:“不错。秦庄襄王子楚'26'自幼在赵国为质,要做太子原本无望。可是吕不韦却命人说服秦孝文王的嫡妻华阳夫人。华阳夫人受宠却无子,于是收子楚为养子,又扶持他做了太子。”
我点头道:“如今的情势与当年相似,不但相似,还有利得多。子楚尚有兄弟无数,殿下却是独子。”
高曜双目一亮,颤声道:“姐姐也这样以为?”
我的目光骤然一凉,沉声道:“殿下思虑不周全。殿下且想想,就算皇后是华阳夫人,陛下可是秦孝文王么?”
高曜道:“父皇举国托付于母后,这样的恩宠空前绝后。”
我一笑,一时到不知该说什么了。高曜道:“姐姐似乎不以为然。”
我随手拿起绣筐里的一幅慎嫔没有修完的帕子,冷冷道:“当年陛下对慎嫔娘娘不也敬重有加么?咸平十年圣上第一次亲征时,不是在端午宫宴上当众对慎嫔娘娘说,‘朝中宫中,烦皇后多多留心’么?陛下拿内起居向慎嫔娘娘发难的那夜,先前可有征兆?”
高曜默默不语,良久方道:“是孤思虑不周,事先应当向姐姐请教才是。如此,还请姐姐指点。”说着一揖。
我轻轻拂去他肩上的细尘,将帝后相争的推断简略地说与他听。高曜大惊,说道:“果真么?!”
我淡淡道:“陛下最不喜欢大权旁落。上一次亲征,是封司政监国,他自己不干净,身后还有文武百官纷乱错综的纠葛。所以这一次亲征,陛下命皇后监国。皇后独自面对群臣的聒噪与刁难,而陛下这一回却是和群臣站在一边了。控制一群人与控制一个人,一个最亲近的人,难易不可同日而语。”高曜的热汗顿时化为冷汗。
我又道:“陛下回宫后,必然会重新查问皇太子和三位公主的事,说不好便是一番大风波,阖宫不得安宁。殿下如今是宫里唯一的皇子,当此关键时刻,当避嫌才是,怎可越众请罪?”
高曜沉默半晌,恍然道:“姐姐是怕父皇疑心孤与母后合力图谋太子之位?甚而合谋害死皇太子哥哥?”
我见他终于醒悟过来,甚是满意。高曜仔细思想一番,忽然起身,拜伏于地:“多谢姐姐提点。都怪我思虑不周,险些坏了大事。”
不待他说完,我便扶起他:“殿下不必如此。这只是臣女的一点浅见。殿下若以为还听得,使臣女得以长久服侍在殿下身边,是臣女之幸。”
高曜道:“没有姐姐,我寸步难行。只是我已随母后跪了好些时候了,刚才是推说母亲生病,才抽空回来探病的。若就此不去,难免得罪母后。若去了,又该如何收场?”
我微微一笑,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高曜大喜道:“果然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从前孤听父皇夸姐姐是女甘罗,照孤说,姐姐是女诸葛才对!”
我笑道:“殿下快去吧。再不去,陛下可要起身了。”
高曜又行了一礼,方才离去。我心头的大石也终于放了下来。慎嫔掀了帘子进来道:“我瞧他满心疑惑地进来,兴高采烈地出去。果然还是你口才好,能叫他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