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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莲溪边的这些个村落,以往都说九曲十八湾,湾湾是一家。往日里从来都能情同一家共同进退,到了这会子为着活命,不也开始明争暗斗,各自下绊子了么!甚至就是周家湾,同族之间,甚至于亲兄热弟的,不也有人开始为了一口水打仗相骂下狠手了么!
更别说这来回两三百里地儿了,叫她如何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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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秦氏
老人们都说行船走马三分命,不出门才是一辈子的福。
小时候罗氏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渐渐长大,经了事儿了,才知道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总归是深信不疑的。
出门在外,不说这一路上餐风露宿的要吃多少苦要遭多少罪。只说谁又知道这一路上到底太不太平,又会遇到什么事儿。
她也是遭过灾的人。
灾荒年间,粮菜油盐无不腾贵。别说一捧米一把菜,就是一根草,都比人命值钱。为着活命,为着一口吃食千里迢迢背井离乡,饿到吃人的地步也不是没有的。
何况那长江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激流滚滚惊涛拍岸,没见过的人想都无处想来,可不是玩的……
罗氏心底不好的记忆如打开了闸门般直往上涌,嗓子眼好似堵了块棉花般,直叫她喘不过气儿来。
可丈夫的心思,她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能罔顾。
由己及人,良久,罗氏艰难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空了大半,只知道木木的拍着花椒。
秦连豹心底微安,却高兴不起来。面对妻子,心中越发愧疚。想说什么,却讷讷只说不出口。半晌,才喃喃道:“我来看着椒椒,你累了一天了,早些睡吧!”
罗氏摇了摇头:“还是你先睡吧,明儿还得起早赶路呢!”
说到赶路,倒是想起了什么。刚要嘱咐丈夫,搭在床沿上的左手已被丈夫握在了手心。
手心相连,滚烫的热度瞬间蔓延到罗氏的心底,眼底就有丝丝水汽蒸腾而出。罗氏垂下头,却是不想叫丈夫担心。
秦连豹手心有汗沁出,却始终没有松开罗氏的手,只低声嘱咐她:“爹爹早年走南闯北的,周遭几个州县都曾去过,长江也渡过。已是细细算过了,我们最晚后儿下半晌总能到家了,你只管安心。只是我不在家,你得知道抽空歇一歇。椒椒一天比一天好了,你也不要太过劳心,到底你的身子也一样要紧。”
罗氏抬起右手捋了捋发髻,手指不露声色地拭去了眼角的水意,方才点头道:“我这在家呢,我们椒椒也乖得很,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毕竟出门在外,务必小心才是……”
之前屋内静默无声,花椒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知过了几时,听到父母相互安慰互相嘱托,强忍着才没有眼泪渗出。
脑子里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忽的又听到外间传来窸窸窣窣打草鞋的声音,却是一夜未眠。
不单是花椒,这一晚,老秦家就是尚不知事儿的孩子,也再没几个能睡得安稳的。
月亮还在中天,秦老爹就再没了睡意,趿上鞋子,出了上房。
站在院中,借着月色环顾四周,把三十来年如燕子衔泥般,一点一滴撑起来的这个家看了一遍又一遍,才佝偻着腰背慢慢往后院去。
站在牛棚前,拍了拍睁着眼睛亦睡不安稳的老黄牛,同它说话,喂它草料,还多添了一点子清水。
老牛是秦老爹一手养大的,看见主人,发出亲昵的叫声。小口小口卷尽清水,才慢慢嚼起了草料。
秦老爹盘腿坐在当地,看着牛吃草料。不知何时,眼神穿过牛棚直往北方,好似要透过重峦叠嶂,望到天尽头去。
秦老爹少小离家流离他乡,每当活不下去的时候,他就会撒开脚丫子往高地跑。眺望北方,疯了一般的想家。
自打那年决定暂时落户在这莲溪后,倒是有年头没再这么想过家了。上一回,还是长孙出生的时候。这样说起来,也有十三四年的光景了。
老话都说女肖父儿肖母,他倒是挑了父母的长处长的。身材高大、脉大而劲,勇力过人。
不知道的都道他南人北相,却不知道他道道地地的就是北地人。
老家北地,那里民风彪悍豪爽,本家两百多口人,聚族而居。虽不是什么著姓大族,却也耕读传家。晴耕雨读闲练武,祖上也曾出过文武秀才、举人,修过族谱。
传家百年,到他这一辈,族里已经没有上不起学的孩童,也没有置办不起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