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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蘅香折过身,大声质问。
“那算是什么背叛,”韶光冷冷地笑了起来,带着略微的讥诮,直视着她,“如果我不是闺阀一脉仅存的力量,你敢说,你的晋王殿下会义无反顾地任用我?即使任用了,他又当真信任我么?既然连信任都说不到,何来的背叛——宫里头就是如此,只有锦上添花,不会有人雪中送炭。如果他失势,我当然要先一步脱身!”
风停息,连院外的一丝花气都静默下来。薛蘅香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忽然苦笑着摇头,再摇头,“你是如此自私凉薄,殿下却偏偏选择你与其比肩。为什么,就是因为你够无情么?”
她曾不止一次地劝说、进谏,这个自肃清中幸存下来的女子究竟有多危险——几经风起云涌,看惯世态炎凉,身份是如此复杂,秉性又如此冷酷,怎么能起用为左右手,并且将那天大的事委以重任呢?
然而,殿下却总是一听而过,偶尔露出轻笑,并没说过什么。
只有命数不能轻言,一向习惯掌控和摆布别人的男子在提起眼前这个女子的时候,蕴含冷漠的眼中会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愫。那时候,她甚至嫉妒地认为,她是殿下利用的一枚棋子,仅此而已。然而此刻,这棋子不仅有着自己难以企及的心性和远见,甚至连性情,也跟殿下惊人的相似
“在宫里,情谊本来就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东西,”韶光轻轻一叹,在女子那种凄惶哀恸的目光下,眸色逐渐淡了下来,“当你经历过背叛、抛弃、陷害,受过足够的伤,尝到过足够的痛,还能去相信的话,只能说,活下来都是一种幸运。而等到你的心变得足够坚硬、冷酷、凉薄,即便面对宫闱绞杀、内局倾轧,都可以做到无情。因为只要足够无情,便能置身事外,再没什么能够伤害到你。”
一往情深,本就是错。
薛蘅香错在陷得太深,以至于将满心满腔的忠贞和回护都给了一个注定不会有回报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正因为深知这一点,才会将她留到现在。否则,掌事女官的位置,是无论如何不会给这么一个莽撞而冲动的人的。
韶光想到此,眸色渐凉。
“你回去吧!戍卫的事,想必晋王自有主张。”
薛蘅香闻言一怔,“你的意思是,殿下早已打算好了?”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26)
那是担忧后一刹那的欣喜,韶光看着她,眼睛里闪过了悲悯之色,“你跟在他身边多年,应该知道晋王是个怎样睿智谨慎的人,如何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她只能言尽于此。
然而对于薛蘅香已经够了,她忽然破涕为笑,抹了一把脸颊,再不多做耽搁,便离开了屋院。
屋外,夕阳西坠。
刺眼的阳光洒在地上,碎光璀璨。转眼间,角落里那些过了季的花卉,仿佛都跟随着坠落的夕阳,一起凋零了。
隔日,祭祀仪式仍要进行,宫闱局将一应礼器和银器摆上,山寺中再一次举行了庞大的祈天典礼。然而仪式过后,太后继续与主持大师参禅半日,在诸佛像金身之前,却卜算出了“妖邪作祟、为祸社稷”的结论。
一个是祭祀遇雨,一个南殿走水,诸事不顺的理由全部归咎给了谶语。
无不哗然。
太后对卜算的结论很是震怒,万般重视的结果就是当即让太常寺夜观星象,对诸般礼器挑剔一番之后,又将礼部的郎官革职。
其后就有明光宫的奴婢来将随行的几房宫人拆开,每一房由一个婢子约束在各自的屋院里,连随意交谈都不被允许,更别说是擅自走动。紧接着,内侍监的人被遣在下三道山门,命掌管一切琐碎收尾事宜。
山寺里,忽然飘浮起了一丝紧张的气息。掖庭局和宫闱局加起来,随行可达千人,却被几个宫婢、一道嘱命,两相阻隔,互相再难通气。
然而司宝房却是除了宫正司外,唯一还能在三殿内逗留、走动的:佛像金身要送,银器都需妥善安置。韶光领着一队宫人挪送十八尊铜人时,就看见一位侍卫模样的人,脚步匆匆而来,越过殿前长廊,直奔太后安寝的殿宇。
晋王的戍卫不是早已被遣至山下?这时候还能出现在寺里的,会是何人?
“韶姑娘,让我来帮你”
这时,有极轻的嗓音响在耳侧,韶光回眸,忽然看见了身边的红箩。
纯银锻造的祝祭器皿,被擦拭得透亮,能照出人的影儿来。韶光很快回视,对着银器上面映出的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形,唇齿微动,“你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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