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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灶有人去过上海?”孔南生神色骤然一变。“谁去过?”
“东头李大头家的儿子,就是去年去的。”秦甲长道。
“是那个生着六根手指的小六子?”孔南生稍微想了想,“这会儿在家不在家?”
“就是那个小六子,”秦甲长答道,“没回来,听他爹说,在上海的一家剃头店里当学徒,管吃管住,月底还给三十个铜子的月规钱。”
“咳,该死,”孔南生满脸后悔地一拍大腿,“刚才没把二辆车上的人全部仔细看一遍。”
“照你的意思,是疑心小六子在上海走漏了你爹躲在潘家灶的风声?”张寡妇连忙问道。
“大家都看到了,二辆车进了村直奔我家,连个路也不问,”孔南生分析道,“要是没有本村人带路,外乡人怎么可能一找一个准。”
“有道理,”秦甲长摸着下巴沉吟道,“象是有人带路。”
“他娘的,看我不把狗日的小六子先宰了。”孔南生气冲冲地跳起了身。
“别冒失,”秦甲长按住了孔南生的肩膀,“你怎么就肯定是小六子?就算真是,没准他也不知道内情呢?人家骗他说是失散多年的老弟兄啊、多年不见的远房亲戚啊,反正随便编个理由不就蒙过去了?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来就有点傻乎乎的,脑瓜不太好使。”
“等我去了上海,先找到这小子,把事情问个明白,再找桂兴就容易多了。”孔南生思路清晰起来,又想跳起身。“不行,我得先去李大头家,问清楚小六子在上海哪家剃头店。”
“你傻不傻啊?”秦甲长又连忙按住。“你去问,人家会告诉你?别急,我明天去一躺,先拉拉家常,慢慢地把话套出来。”
孔南生想想有道理,不作声了。
“我说南生啊,你现在别老象个没头苍蝇一样,既要找这个,又要找那个,”张寡妇疲倦地说道,“我看啊,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别让人家找到你。”
“这倒也是,狗日的肯定逼问过你的下落,”秦甲长道,“这样吧,等丧事办完了,你先住到我那儿去,过几天看看风声再作理会。这里的事,全交给我吧,你就不用操心了。唉,跟你爹朋友一场,好好送他一程吧。对啦,这二天得叫李老屁整天跟着你,还是仔细点好。”
“秦叔,全仗你老人家料理了。”孔南生从腰里摸出一把大洋,约有二、三十块,往秦甲长手里一塞。“这些钱你老人家只管开销,该怎么操办,全由你说了算。”
“那好,我明天找人去东台买口上好的棺材,再请几个和尚来念经,后天嘛,一大清早就出殡,然后在七里香办几桌象样的豆腐饭,把所有帮忙的乡亲都请来喝酒。”秦甲长拨弄着手里的大洋,先拿出一块递给旁边看得眼睛发直的李老屁,“老屁啊,这几天多上点心啊。”
“嗯呢!”李老屁的脸上花朵盛开。
“门口多看着点。”张寡妇心有余悸地叮嘱道。
李老屁挺挺干瘪的胸膛,抱着自己那支破旧的“汉阳造”,乐癫癫地跑到门口,随手拖条板凳过来,靠着门框一屁股坐定,算是正式开始站岗放哨。
“我去找几身衣裤出来。”张寡妇走进里屋。“先把五爷身上的衣服给换了。”
“再找块大点的白布,挂起来好歹也象个灵堂。”秦甲长叫道。
“秦叔,多亏你帮忙啊。”孔南生觉得有必要客气一下,要是全靠自己,这会儿不定乱成什么样了。
“这么说就见外了,我跟你爹,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交情了。我说,你们哥几个,都别闲着,”秦甲长指着旁边看热闹的几个汉子道,“没事帮忙把木盆里的水换一下,多少能清凉一些。”
天下流氓 第二章
第二章
办完丧事,老天居然很凑趣地洒了几滴小雨,顿觉暑气大消,似乎不可一世的秋老虎收敛了不少。
在“七里香”吃过豆腐饭,孔南生打点行装,眼泪汪汪地与张寡妇、秦甲长及众乡亲作别,匆匆踏上了正南方通往安丰镇的官道。潘家灶到安丰镇约有十五、六里路,今天晚上,先在镇上住一夜,明天一早雇辆马车,直奔南通地界上的海安县。
从海安到长江边的渡口,还有近百里地,听说最近路上不大太平,自己身上带着那么多的银两,想想真有点害怕。听秦甲长说,最近盗贼、船匪和逃兵、伤兵特别多,特别是长江两岸,更被人视若畏途。就怕人虽然到了上海,身上却钱财尽失,到时候吃饭都成了问题,还报什么仇、雪什么恨?小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