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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祥、苏英、吴启都等人软弱的精神面貌——尤其是他们在人性上所体现出来的自我分裂和挣扎,具有十分深邃的精神质感。一方面,他们面对各种恐惧与威胁,小心翼翼地寻找自己的生存智慧,有时甚至不惜放弃自身的伦理原则和人格要求,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决不放弃知识分子的道德底线,决不出卖做人的良知与道义。在这种存在的两难境域中,他们不断地进行着全方位的人性搏杀,与自己,与同类,与那些政治强权者,与恶劣的自然环境。事实上,整部小说对人物精神的丰富性表达,也正是体现在他们所承受的这种剧烈的人性撕裂中。
《泥鳅》在这一点上也表现得尤为突出。以国瑞为代表的一群打工者们,他们没有必需的专业技能,没有圆熟的世态眼光,他们游走在城市的各个缝隙,只想凭自己诚挚的劳动和善良的愿望谋取一份生存的位置,但喧嚣的都市并没有、也不可能为他们提供这样一种环境。这意味着他们将不可避免地滑入各种欲望的陷阱之中,成为一种彻底的命运失控者。因此,蔡毅江由受辱者而慢慢变成一个复仇者,寇兰不得不忍受着一次次被蹂躏的处境,小解在受骗中艰难地还债,陶凤因欲望的引诱与洞吓而变疯,英俊魁梧的国瑞先是沦为富婆的情人和“鸭子”,继而又被高干子弟三阿哥成功地利用,成为他们谋取巨额非法利益的替死鬼。尽管小说也写活了吴姐、龚玉等一批特殊身份的人物,但就其审美内核而言,无疑是全力展示了当下现实中独特的打工群体的生存尴尬与内心困顿。他们想摆脱被利用和被奴役的命运,但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和眼光;他们想恪守内心中的那份尊严,但又不得不时时承受各种屈辱性的非难;虽然他们最终不可避免地沦为这个欲望时代的牺牲品,但是,他们却以自身苦难而不失道义的生命,对那些知识者、权利者进行了无情的嘲解和有力的反讽。
为明确的信念而活着,并活出人生应有的尊严和道义来,让生命闪烁着恒久的高贵品质,这是尤凤伟在创作中一直恪守的审美理想。他以浓厚的体恤情怀,在不断还原苦难生活的各种场景中,以无可辩驳的方式再现了生命存在的特殊价值和意义,并使我们深深地理解到,疼痛也是一种力量,而且是一种对抗存在和超越死亡的巨大力量。
4。结语:重返知识分子的职守
海因兹·迪特里齐曾说,面对人类和人类大多数人的重大问题,现代知识分子的阵营已无可挽回地出现了“溃败之势”。这种溃败之势,在我们当下的欲望化现实中,却变得尤为剧烈,特别是面对权力意志和物质利益的双重褫夺,“其机会主义和投降行为如倾泻的雪崩。”它所导致的结果,便如葛兰西所说的那样,很多知识分子“改变思想就像更换内衣一样随便”,以至于在今天,我们的一些知识分子已普遍羞却于提及道义、良知和尊严价值等这些人类永恒的品质,羞却于从人的历史使命和社会责任角度来进行自我生存意义上的追问,甚至羞却于袒示自己内心深处苍白的精神质地和浮泛的灵魂状态。他们总是沾沾自喜地对别人指手划脚,却从没勇气对自己进行精神体检,没有勇气对一切既定的历史秩序进行富于创建的质疑,更没有勇气在“自剖”的层面上重新找回自己的精神立场。这是知识分子自身的不幸,也是人类在历史进程中所暴露出来的潜在危机。尤凤伟显然已意识到了这种危机的存在,并对之进行力所能及的反抗,这在当代写作中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
正是从这个角度上说,尤凤伟的艺术追求,与我们这个时代异常浮躁的文学征兆显然是不相符的。这种不相符,是由他内心中所无法释怀的知识分子立场所决定的,也恰恰证明了尤凤伟对自身独立精神空间的顽强维护。他自己曾说:“我承认自己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作家,即使有被别人视为浅薄的危险也不改初衷(真是没救)。正由于觉得‘责任’在身,在选择写作题材时总惦记着作品的社会性,着眼于那些对中国人命运有着深远影响力的方面。”因此,尤凤伟的小说虽非尽善尽美,但是他那稳固的内心立场,恒定的审美目标,浓郁的忧患意识,热切的拯救愿望,以及对知识分子角色与使命的自觉张扬,都是我们这个时代十分珍贵的品质。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们这一代人继承的是荒诞的历史,这历史中混合了堕落的革命,误入歧途的科技,以及陈旧的意识形态。作为这个背谬历史的继承人,我们必须以鲜明而强劲的精神膂力,来重建每一个个体生命的尊严,重塑每个个体的人在历史承诺中的职责和使命。尤凤伟的全部写作,就完整地体现出一个作家的这种使命和责任。别尔嘉耶夫在评价别林斯基时说到:“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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