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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把钱财物资一搜罗,赵宝栓让人一把火烧了岭上的土匪窝,大火从白天烧到夜里;燎烧而出的烟雾几乎遮蔽了一小片山头。林间起风,那些或黑或白的烟灰便蝴蝶似的轻飘慢浮,就像这岭上曾经拥有过的繁盛与向荣,一点点的奔向了落没与虚无。
赵宝栓虽是狠狠的赢了一笔;却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他是个粗中带细的性子;粗在大刀阔斧,细在未雨绸缪。万长河的今天,也有可能就是他的明天,在这乱世之中,如履薄冰的日子总是比较长久,容不得人过于安逸。
日落天黑的时候,他在营房里见了仇报国。这两人现下的关系相当微妙,不近不远,是个非敌非友的状态,表面上虽是相互依附,暗地里却是各自在怀里袖中藏了刀尖与斧柄,笑脸相对的坐在桌前碰着杯子喝酒,喝完酒,此次大获全胜所得的财物也分了个八。九不离十。虞棠海那里自然是留出一份,剩下的一大半,赵宝栓全给了仇报国。
贪图暂时的利益,明显是不可取的,所以赵当家从来不在乎份子钱给多给少,他要的只是个结果。能够顺着他的意向与计划,稳稳当当的达成的结果。
赵宝栓一走,仇报国在屋里也没闲着,一个人喝干了剩下的大坛子。他总想着沈延生,之前跟人那里做了许诺,说要过去一趟,总不能食言。虽说那对狗男男当着他的面伤了他的心,不过在那一杯茶水下肚之后,仇队长还是没有放弃。
竹马与竹马那是天造地配的一双,他总相信一句古话,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月亮他望了这么多年,哪能被半道冒出来的野猴子捞去,不能,万万不能!
如此,仇队长满腔热情,怀里揣了个方形的小锦盒,周身酒气裹挟,摇头晃脑的到了沈延生所在的营房内。
沈延生坐在床上看书,两条腿盘到一处,是个老僧入定的姿势。见到仇报国,他并未感到惊讶,淡淡的瞥了一眼,视线从人脸上转回书页上,仿佛在是等待对方主动开口。仇报国心肠里晃晃荡荡,装的全是刚喝下去的酒水,这酒水经了心肺直穿喉咙,又顺着两边颧骨爬到了眉眼之间,两只眼睛一睁一合,他动得十分缓慢。
“延生……”口中轻轻的唤,他软绵绵的往床边一坐,攥着锦盒的手垂下去落在两条大腿中间,他低着头缓缓的喘气,“……延生啊。”
沈延生让他病猫似的呢呢喃喃叫的心烦,一脚蹬在他屁股上:“有什么话快说,别在这里招魂似的鬼叫,没事都让你叫出事来。”
仇队长眼睛红鼻头也红,框子里水汪汪的,仿佛是受了什么委屈。他也的确是委屈,只是憋了这许多年,没地方吐露。
伸手把个锦盒摆在沈延生手心里,他说道:“……我也知道,也知道你跟赵宝栓好,可你们能不能别当着我的面好,你也知道我对你是个什么意思,你们这么好……我看着难受,心里难受……”
喝醉酒的嘟噜嘟噜说个没完,越说舌头越大,沈延生听着长气,一巴掌拍了人大脑袋瓜子。
“疯子,他疯你也跟着疯!”
仇报国稀罕他,这件事情他很明白,也很理解。放在以前,沈少爷可能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嗤之以鼻,但是经过了小舅舅,他好像是有了点经验。
想见见不着,心里要躁,想说说不上,嘴里要乏。
他在明媚的春光里心似柔水的看过对方的样子,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半遮半掩的念过对方的模样。
如此,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仇队长,就在一定程度上,唤醒了他的同情与怜悯。拍脑袋的手停在人脑后的头发上,他轻轻柔柔的摸,摸了一遍又是一遍,心说这也是个可怜人。
“我跟他没关系,你别多想。”
仇报国老小孩儿似的蜷着身子,脊背骨曲得像只大虾,扭头望了沈延生一眼,他仿佛是有些不大相信。哼哼唧唧,耍性子似的又把锦盒往沈延生手里塞了塞。
“……送你的,拿着。”
说完,他身子脑袋一齐往侧了沉,最后“啪嗒”一声倒在床面上,口中鼻中酒气冲天。
沈延生低头看,刚抚过人后脑勺的手还留在原地,不过他心里的同情与怜悯已经齐刷刷的不见了踪迹,仇报国占了他的床,还猪一般的鼾声连天,足以让他火冒三丈。
极其迅速的冲到门口,他对着暗处站岗的小兵大喝道:“仇队长喝高了,你们还不快来把他抬走!”
小兵手忙脚乱,屋子里热闹了一阵子,也让酒气熏了一阵子,沈延生开着大门通气放风,走到床边,他看到了那个被遗落的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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