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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忠国露出愤懑之色,但他现在不带兵打仗不好说什么,轻声骂了一句,只得跟随队伍改变路线。
枪声渐渐被抛在身后。我气喘吁吁地跑着,感到体力不支。尔忠国看出我不行了,伸过来一只胳膊拉着我跑。
我被他拖着踉踉跄跄地跑,高一脚、低一脚踩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又跑了五百多米,浑身似散了架一般,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在哪儿。“放开我,让我躺下休息!”我含糊不清地叫道,喉咙干涸得像要着火一般。
“不能停下!鬼子正在进攻,这里不安全。”他没有放开我的意思。“现在休息,等于找死!”
“迟早得死,我跑不动了。”我说完停下来,随即瘫下地。
刚才的剧烈运动让我受足了罪,汗湿的衣服全贴在身上,胸口被颠簸得又痒又疼,简直糟透了。
“起来!”尔忠国拿脚轻轻踢了我一下,“找死么。赶快起来!”
被汗水腌渍的眼睛没法瞪他,我只能眯着眼睛看他。从地面上看去,他真是好高啊,像个巨人。
“我再也跑不动了,你不想我死的话,就背上我跑。嫌麻烦,干脆拿枪崩了我。”我打算耍赖一回。既然我在他眼里是个无赖,不如当一回名副其实的无赖吧,看他能把我怎么着?
当着众人的面,他还真能把我这个“老婆”毙了不成?
我不想死,尤其是死在战场上——连入殓的机会都没有。我还想活着回二十一世纪,再看到我亲爱的妈妈。我也无意耍赖,可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连续两天两夜,睡也没睡好,吃也没吃好,像马一样不知疲倦地跑了很长的路,就算再给我装两条腿也跑不动啦。
不断从身边经过的国军士兵一个个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集体发出呼哧呼哧的急喘声。如此衰弱的队伍如何打仗,充当枪靶子还差不多。不过也不能怪他们,吃的东西那么差怎能提得上力气?平日里训练估计也不怎么样,一团散沙啊。
“快快快快!都他妈快点,别跟裹小脚的老娘们似的!”一个四川口音的军官叫道。“落队的一律视作逃兵,就地处决!”
这句话很能威胁人,松垮垮的队伍流动的速度稍稍快了些。
一个稚嫩的童音突然在我附近响起来:“长官,他不行了。”
我扭头看去,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男孩正俯身看着一个黑脸汉子。黑脸汉子头上缠裹着纱布,是个伤员。这个小男孩居然也是个当兵的,剃着跟其他士兵一样的平顶头。略显肥大的军服又脏又破,猛一看跟乞丐一般。
“不行了就丢下!妈的,都是一帮废物!”那个被叫做长官的男子拿枪顶了顶歪斜了的军帽说道。使劲咽下一口唾沫。
“歇够了没有?起来!”尔忠国又来拽我的胳膊。“我们已经落后了。”
“还没歇够。”我回道。
尔忠国蹲下身来蹙眉看我,我干脆闭上眼睛。
我毕竟是个普通人哪,何时受过这样的磨难?我柔嫩的脚底板全是水泡,一跑起来钻心地疼。难道让我像一个战士一样行军吗?就算我有无比坚强的意志,身体也到了极限,不休息一下是没法跑的。如果不是他非要带我来此,我会这么悲惨吗?
脑中回现他对我残忍和粗暴的一幕幕,委屈的泪水和着汗渍流到脸上。
身体突然轻了——他大发慈悲抱起了我。
他抱着我跑起来,宽阔的胸膛像一堵厚实的墙让我有了依托。我的身体随着他奔跑的步伐晃动着,竟然昏昏欲睡,硬撑了一会儿,还是不知不觉睡着了。
“啪!”一声脆响惊醒了我——枪声!
我猛地一抬头,却撞进尔忠国的眼帘。他正躺在一块石头上休息,而我趴在他胸前。“醒了?”他目无表情地问道,身体挪动了一下。“别紧张,只是哪个弟兄枪走火了。”他的声音带着慵懒。
我从他身上撑起来,这才发现周围的人一个个东倒西歪,有坐着的,有躺着的,都在休息。不远处一个小湖泊旁挤满了喝水、洗脸的士兵。一群马挤在士兵中间饮水。
“这就是坝子湖?”我问道。
“不是,坝子湖比这个大多了,大概还有五、六里脚程。”
“然后呢,还有多久才能到小风岭?”我问道。
“至少还得有四十分钟路程。”
“是用跑的还是走的速度?”我觉得有必要问清楚。
“当然是跑的。”尔忠国对我问话的外行有些不屑。
“真主啊。”我哀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