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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沈约骇极,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桃子姑娘揉著後脑勺唉唉叫痛,沈约却没给她叫骂的机会,噗通一声没入水中。桃子一愣,这可怎麽是好,难道要再易一次容?这蛮横老板,一点不尊重下属的劳动成果!此时已顾不得权衡计算了,先把人救上来是正经,桃子姑娘干脆放声尖叫:
“来人哪!救人哪!沈公子和任侯爷被刺客打下水啦!”
沈约却顾不得这些,手脚并用地往刚刚交战的地方划去。如果刚刚在水底已经是从所未有的恐惧的话,他此时的心情又何以明之?
纯然的、无法克制的害怕,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肌肉,他浑身都在发抖,心里叫嚣的只有一个声音:千万别死,千万别死!
他刚刚下手极重,那三支袖弩也就罢了,毕竟只是仿制品,匕首上却是喂了金盏花的剧毒,哪怕擦破一丝皮肉都能会呼吸困难以至心力衰竭,何况是在水中。
然而最致命的还是最後他含愤击出的那记破体无形真气。
现在他只盼任晖的身手比他估量的更好。
今日初五,新月如钩,湖面上尚且只有淡淡微光,水下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湖虽浅,水中却多芰莲菱角之流,枝枝蔓蔓间找个人哪那麽容易?
只有瞎子摸象了。沈阳自嘲,自个打下去自个找,自个放屁自个嗅,这就叫现世报啊!幸好水中血腥气极浓,他循著感觉游过去,忽觉撞到一物,反手一捞,果真是个人,他心中大喜,怕任晖挣扎,从背後拖起他向水面游去。
哗啦,两人浮上水面,沈约吐出鼻子和嘴里的泥水,抹了一把脸,边游边对怀里人道:“你再忍忍,上船就没事了。”怀里人半点动静也无,沈约一僵,登觉不对,圈著那人的手移到他颈子上,却发觉脉搏全无,早已断气!他拽著一大丛荷叶,颤著手扳过那人脸,借著微光定睛看去──
“操,死的真不是地方,吓老子一跳!”沈约破口大骂,冲天怨气中却似夹著欢愉,旋即毫不犹豫地推开尸体,反身游回去。
死者是太子先前带来的六个内廷侍卫之一。
早该想到,那六个人自太子上船就变成了四个,两个守厅门,两个在厅内,还有两个自然是在水里泡著。估计是被那给自己一拳的刺客灭了。
沈约大大地不以为然,都说伴君如伴虎,依他看,这储君也不是什麽好货。要麽就别出来,要玩就给点胆,别把下人都当水鼠。
既然死的不是任晖,那麽虽然那坨死肉看上去极惨、血流得极多、白眼珠子翻得极凄怨,沈约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在他看来,皇帝全家和底下卖命的那群全都不是什麽好鸟。
这话自然包括了他的一众密友和任府里那个老头子。
世衡和任晖不算,沈约暗暗在心中剔除了两个名字。
沈约不禁有些佩服任老爷子了,他以为任老爷子在他身上谋划多年,一定舍不得这麽轻易地杀死他,没想到老爷子竟是壮士断腕,宁愿自断一臂,也务求他血溅五步!
泡在水中,内腑又受了伤,真冷。时刻一分一分地过去,沈约已经把肺里最後一口气都吐了出去。身体渐渐麻木,神智却异样的清明。
任晖毕竟没有来。
他留在了太子身边。
这场瞧不上眼的豪赌,任老爷子只下了一注,并且赢了。
现在没有来,那就别再来,别再来,永远不用来了。
水里逸出一串细碎的气泡,沈约放开黏滑的藕节,搓掉手上污泥,拔出靴中匕首,拿下袖弩皮带,扣住机簧,呈十字型缓缓上浮。
正此时!一大蓬水花绽开,刺客终於入水!心头莫名的愤怒激发了沈约深藏的某种血性,他不闪不避,匕首袖箭齐齐飞出,四道无声之箭破水而去,未等对方反应,沈阳双掌合抱,一记破体无形真气轰然击出!
血气四逸,他的人也借力跃出了水面,双足互蹬,无声地落在船的右舷。
一直守在後舱的桃子姑娘见机极快,倏然奔出,将他一扑在地,低吼道:“卧倒!”沈约後脑勺砸得生痛,刚刚强行压住的伤势受这麽一冲,嘴边登时鲜血横流,桃子姑娘吓坏了,捧著他的脸问道:“要紧不?”沈约摇摇头,强忍痛楚,“快点!”随即乖顺地躺在船板上,任她替他穿上外衫,擦干脸上湖水血水胶水面粉的混合物,又开始往脸上抹各式各样的易容用品。桃子姑娘看来天真无邪,胆子也不如何大,真做起事来却利索得很,脱出初始的惊恐後便手脚极快地动作著,三摸两摸後便趴在沈约胸口,开始尖利骇人的哭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