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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啦?”吧?幸好他干得很认真,没有注意到我来了。
我怔了一下,赶紧转个身,顺原路快快地走掉了。
我为什么总是那么的骄傲呢?我不愿意如此悠悠闲闲、衣着整洁地见到浑身泥浆的麦西拉,正如那晚我不愿意邋里邋遢地面对他一样。我连自己都不能明白,就更不能明白别人了麦西拉就像个国王一样。他高大、漂亮,有一颗柔和清静的心,还有一双艺术的手——这双手此时正有力地握着铁锹把子。但是我知道,它拨动过的琴弦,曾如何一声一声进入世界隐蔽的角落,进入另一个年轻人的心中我真庆幸,一些话,自己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以后,我会爱上别的人的,年轻岁月如此漫长想到这个才稍微高兴了一点。要不然又能怎么办呢?当我已经知道了梦想的不可能之处时——不仅仅因为我是汉人,不仅仅因为我和麦西拉完全不一样其实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能明白。幸好,从头到尾我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过,什么也不曾让他知道
我又想,麦西拉的新娘子,应该是一个又高又美的哈族女子。当她生过三个孩子之后,体重就会超过两百斤,无论是站是坐都稳稳当当。她目光平静,穿着长裙,披着羊毛大方巾。她弯腰走出毡房,走到碧绿辽远的夏牧场上,拎着挤奶的小桶和板凳,走向毡房不远处用木头栏杆围起来的牛圈所有看到这一幕情景的人,都会如同受到恩惠一般,满心又是欢喜又是感激。想起世世代代流传下的那些事情,到了今天仍没有结束我也没有结束。甚至我还没有开始呢!
回去的路空荡又安静。路上我又碰到了小库兰——对了,库兰原来是个女孩子呢!她的头发慢慢长出来了(我们这里的小孩子到了夏天都剃光头的),只有一寸多长,又细又软,淡淡的金色和浅栗色掺杂着。在夏牧场上晒黑的脸现在捂白了一些。她一看到我就站住了,站在马路中央,捂着嘴冲我笑。我远远地看着这个浑身灿烂的美丽小孩,又抬头看天,看鲜艳的金色落叶从蓝天上旋转着飘落这美丽的秋天,这跳舞的季节。又想到今夜的拖依,哎,怎能没有希望?
和库兰分别后的一路上就再没有人了,我真想跳着舞回去。
我仍在自己的生活中生活,干必需的活,赚必需的钱。生活平静繁忙。但是我知道这平静和这繁忙之中深深忍抑着什么。每当我平静地穿针引线时,我会想到,我这样的身体里面有舞蹈;每当我不厌其烦地和顾客讨价还价,为一毛钱和对方争吵半天时,会有那么一下子也会惊觉,我这样的身体里是有舞蹈的;每当我熬到深夜,活还远远没有干完,疲倦得手指头都不听使唤了,瞌睡得恨不得在上下眼皮之间撑一根火柴棍我这样的身体里是有舞蹈的呀!我想要在每一分钟里都展开四肢,都进入音乐之中——这样的身体,不是为着疲惫、为着衰老、为着躲藏的呀!
我在夜里深深地躺在黑暗中,听着遥远地方传来的电子琴声,几次入梦,又几次转醒。梦里也在回想过去时候的一些情景——当我和邻居家(也是裁缝)的几个女孩子手拉手,走在通往村里的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厚厚的尘土里,跌跌撞撞往拖依上赶到了地方鞋就很脏了,于是在院门口捡几片落叶反复地擦,然后干干净净地进去。我们一进去,就有人大声喊了起来:“哦——裁缝家的丫头们来了!”
我们洁净新鲜地站在一排,很不好意思地——其实是暗自得意地——笑。很快人群把我们簇拥进舞蹈之中。彩灯在上方晃动,但却感觉不到风。彩灯的光芒之外全是黑暗。我还想再看清什么,有人穿过重重的人群,笔直来到我的面前,热烈地看着我,向我伸出手来
在深夜里的深深的黑暗中,一次次醒过来,仔细地听遥远的舞曲声。又一次次睡去,终于有一次梦见了麦西拉,他站在电子琴边随意地弹拨着我是多么熟悉他的笑容啊!
当我终于熟睡过去——我熟睡的身体里还会有舞蹈吗?每当我想到我熟睡的身体静静置放在喀吾图的深夜之中,就会看到它正与深夜中喀吾图另一处的狂欢的景象互相牵扯着,欲罢不能。
就这样,整个秋天我都在想着爱情的事——我出于年轻而爱上了麦西拉,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在高而辽阔的河岸上慢慢地走着,河深深地在陷在河谷里,深深地流淌。我停下来,轻轻地踢着脚下的一小块陷在地上的石头,直到把它踢得翻出来为止。然后,再把它踢回那个小坑里,重新端端正正地陷在大地上。我想我是真的爱着麦西拉,我能够确信这样的爱情,我的确在思念着他——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并不认识他,更重要的是,我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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