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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却感到对苏不满,姑且不说她负气使性,肯定她这人多少是强词夺理。不过她也有勇于认错的长处,他汗始想找出这样的例子来证明,恰好这时信到了,准是他刚走了一会儿她就写了的:
原谅我昨天对你的冒犯吧!你觉得我太可怕了,这我也知道,我对自己的可怕之处也深感难过。你对我那么亲切,一点没生我的气!裘德,不论我错了多少,望你始终把我当朋友,当同志。我今后当竭力避免重蹈覆辙。
我将于礼拜六去麦尔切斯特,到进修学校取回东西。如你愿意,我可有半小时同你散步,如何?——你的后悔的
苏
裘德立刻原谅了她,请她届时去大教堂工地找他。
第三部 在麦尔切斯特 第06节
与此同时,有个中年人正在上面那个写信的女人身上做着非凡的美梦。他就是里查·费乐生。前不久他从基督堂附近的拉姆登男女合校的乡村小学迁回本乡沙氏顿,在一所规模较大的男生小学任教。该镇坐落在一个山崖上,拉直了算,两地相距六十英里。
只要对那地方和周遭一切瞧上一眼,就足以了解那位老师已经把他长期热中的计利和梦想通通放弃了,取而代之的是个新梦想,不过这新梦想无论同教会,还是同文学都一点不沾边。他天生不善料理实际生活,现在却为一个一个全属实际的目标,也就是为了养得起一个妻子而挣钱和攒钱。她要是愿意,还可以管理紧挨着他的小学的一所女校。正是出自这个打算,他才劝说她去进修,何况她并不准备匆匆忙忙跟他结婚。
大约在裘德从马利格林移居麦尔切斯特,并且在那儿同苏一起闹出风波的那段时间,老师也在沙氏顿新任小学的新校舍安顿停当。他修理了所有家具,把书籍一一插在书架上,钉好了钉子。一切就绪之后,在昏暗的寒冬夜晚,他开始坐在小会客室里,重理旧业,再做研究,其中一项就是罗马占领时期的不列颠古文物;一位国立小学教师为这门学问耗费精力固然换不来任何报酬,但他从放弃上大学的宏愿后就乐此不疲了。相对来说,这个领域还是到那时尚未开采的矿藏。对于类似他那样的人,住在那样偏僻闭塞的地方,古文物遗址可谓俯拾皆是,研究起来,日积月累,必定会对那个时期的文明做出新论断,与流行见解大异其趣,足以令人耳目一新。
从表面看,费乐生重做调查研究无疑是他目前的业余爱好——他可以独来独往,深入到遍布着湿地埂路、水道和坟冢的旷野荒郊;可以闭门玩赏收集到的古陶、陈瓦和各色镶嵌物;他还可以以此为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必挨家挨户去拜访邻居,虽然左邻右舍都表示过愿和他友好来往。然而这毕竟不是他的真正理由,也不是全部理由。只要看看那个月与平常不大相同的某个晚上,就会恍然大悟。沙氏顿在山崖上,下面是西向绵亘无垠的山谷,他的窗户开在镇上一个凸出的犄角地方,时间已近半夜,灯光依然射到窗外,仿佛申明此处有人还在埋头研究。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他什么也没研究。
那间居室的内部——书籍、教师的宽松的外套,他伏案的姿势,甚至炉火的跳动,在展示着一个始终孜孜兀兀、研究不辍的庄严过程,再看他苦心孤诣,全无优越条件可资依傍,那就更非难能可贵一语所能尽。不过这个过程虽然到前些日子是真实可信的,此刻却大谬不然了,因为他心无旁骛的不在于历史本身,而是一份由他口述,并由一只刚健的女性之手记录下来的,于他有历史意义的记录。他这会儿正对着字字清晰的笔记发呆。
随后他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叠细心扎好的信件,若拿这年头通信频繁的标准比较,为数未免少得可怜。所有信的内件依然装在信到时的原来信封里,信上笔迹一如那份有历史意义的笔记,具有相同的女性特点。他一份份打开,看得津津有味。乍一看,也许觉得这些小小的一张纸实在不像有什么叫人咂摸不完的东西。它们写得简单明了、直言不讳,信未署名“苏·柏——”;属于那类短时间分别后所写的信,看完了就顺手撕掉。至于内容主要不外乎谈些进修学校上课情况等等的经验,写信人那天一写完肯定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其中有一封才到,那位年轻的女人说她已经收到他那封体谅人的信,既然他以后将依她的愿望避免常去学校看望她,足证他为人宽厚,令人感佩。(学校这地方对来访者多有刁难,她非常希望她同他订婚一事不要走露风声,如果他频频来访,难免喧腾众口。)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