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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
佛堂里的窗户敞开着,夏夜的风“呼呼”地往里吹,一时间竟让人感觉有些凉。
“娘,我去把窗户关了吧,别把您冻着了…”周锦岚从怀抱中抬起头来。
老夫人没有出声,只是将一副身体全部依附在他怀中,让人看不见她的脸。
“娘?”周锦岚耸耸她的肩。
老夫人这才微微转醒,开口时,却是声如蚊蚋:“岚儿…”
“诶。”周锦岚忙应他。
“答应我,别恨你父亲…别恨他…”
周锦岚略微感到不妙,慌忙拉开彼此间的距离,注视着娘亲的脸。
老夫人的脸色一片惨白,即便在昏黄的油灯下也看不出丝毫血色。她半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唇边含着淡黄色的液体,浅浅地呼吸着。
“娘…娘!”周锦岚使劲地摇她,“娘,你吃了什么?娘,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老夫人只是摇头:“太晚了,孩子…娘算了一算,半个时辰前服下…也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当咚”一声,一个小小的瓷瓶从她袖子里滚落,红红黄黄的颗粒撒了一地。
周锦岚傻了。他知道那是什么,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是自己的娘亲用到它。
“鹤顶红…鹤顶红…”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倾涌而下,“这不是父亲上朝时带着的么…”
“那天他忘了,”老夫人的声音已经近乎唇语,“他太伤心了…伤心到忘记了一切,伤心到抛弃了所有…”
周锦岚慌了,他重又抱起母亲,一声声的恳求催动心肝:
“娘…你别走…娘,我求求你…你别走,别走…”
他拉过她的手,使劲地、仓皇无措地揉搓着,想要温暖那份冰凉。他将自己的脑袋架在母亲的脖颈下,想要阻止那苍老的躯体不住地坍塌。
“娘…你别走…我求求你,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求求你…别离开我…别走…”
“岚儿…答应我…别恨你父亲…”
“我答应你,我不恨他,我谁也不恨…娘,我谁也不恨…”周锦岚拼命地摇头。他放开母亲的手,只用尽浑身的力量死死地搂着她,仿佛那样就能抓住母亲的生命,不让它再流走。
“好孩子…娘知道你是好孩子…”老夫人微微勾起了嘴角。
“岚儿…我看见你父亲了…他来接我了…”
周锦岚浑身一震:“娘…”
“文詹…你来了…”
“娘——!!”
22、鸳鸯相疏
周锦岚觉得,这世间的造化真是弄人。
就在半年前,他还是周老相爷家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出门有人撑伞,天凉有人加衣,说一句话有人附和,行一步路有人随从,相交的还是石大公子那些风流潇洒的京城富豪,出入的还是荣华街这般奢靡之地。
而如今,他是翰林院的周编修,无父无母,茕茕孑立,渴了不会有人抢着端茶,热了不会有人争着打扇,月俸七石五斗,刚够一家主仆花销。就连石大公子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成了沧州县丞,在此大热天里,正躬亲于田间地头和百姓们一起抗旱。
周锦岚有时候在想,如果此生没有遇见那个叫做方子璞的人,那么他的人生会不会就此改写?如果那天没有在下着雨的街头遇见小书生,或是之后没有策马迎头撞上,他们的人生,会不会都不一样?
但是想法终归只是想法。就像过去的时光不可能倒溯,发生过的事情也不可能重来;就像缘分,一旦错过就很难挽回。人亦如此。
方子璞出狱后依旧在翰林院供职,做回了他的修撰。皇帝似乎看不见他在扳倒周相一案上的所有功绩,只是轻描淡写一句“委屈了”,便再无下文。依照周锦岚心中所想,方子璞既是被相爷一党诬陷入狱,那么他出狱之时必定也是升官之时。但是他猜错了,所谓君心难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如此一来,二人均在翰林院做事,又是上下级关系,想来每天的碰面是避免不了的。但周锦岚却感觉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如果上头有事要用到他,要么是别的修撰来传达,要么就干脆在周锦岚接手前另有编修去做了。
二人偶尔也会在走廊上遇到,但也只是互相点个头,然后周锦岚避让,方子璞走过。可是走过去的方子璞不知道,每次周锦岚都会在他身后久久地凝望他的背影。小书生的腿脚自从出狱后就没见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逢上个下雨刮风的天,行动就异常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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