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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一点一点地回到自己的身子中,不管自己是如何抗拒着回忆起那个血色的味道,她想起了王程带着他的一众部下投诚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阳光过分灿烂的早晨,露珠还沾染在叶子上,没有被灼热的阳光给蒸腾干净。原本应该是枯黄的树枝上竟然抽出了一根小嫩芽,鲜绿色看着使人心情愉悦,鸟儿衔着食物往鸟巢中赶着,有一枚灰色的羽毛自它扑打着的翅膀上飞落,滑到不知名的地方,雏鸟张着嘴巴“啾啾啾啾”地在鸟巢中呼唤着自己的母亲。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美好”这个简单却是温馨的词语来形容。扶箕城下一片金鳞闪烁,王程就这样率领着全副武装的海盗来到了城门口。马儿在他们的垮下嘶吼着,鼻孔中出着白气。
王程运足内力,在城墙之下喊着:“我是王程,前来投降,请速来开门。”
他一连喊了三次,而每喊一次,他身后的海盗便乌拉拉地呼应着,举起弯刀重重地戳入地里,发出整齐一致的响亮声音,锃亮的刀面反射起一片刺眼的阳光。
素素举起袖子,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而那片交织而成的光芒却是不依不饶地笼罩在城头之上,仿佛是海盗在挑衅着。
这哪里是投降,分明是示威,墙头之上的士兵们都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脚步想要往后退却。
胡侯爷胖胖的身子都不敢靠近墙头,只是一味地躲在士兵身后,肥胖的脸上滚出了豆粒般大的汗珠子,他将手掌按在心口,感觉到心脏在隆隆隆地不住跳动着,一记比一记凶猛,差些便要支撑不住,就此昏睡过去:“苏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胡侯爷莫怕,王程不过是来投诚的。”苏墨卿只是平静地看着城下的海盗,连声线都不曾抖动。
“可……可是你看他那个阵势,我怕他就这样来攻打扶箕城。”胡侯爷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一会儿,袖子便湿了,就像是从水盆子中捞出来一样。
“不用担心,胡侯爷,万事还有我,请下令打开城门吧。”苏墨卿的话就像是一支镇定剂,给城头的士兵提供了不少的勇气。
胡侯爷眼中满是犹疑之色,然而看见苏墨卿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便一咬牙:“罢了,一切都听苏先生的。”
苏墨卿只是带了尘,青衣缓带便面不改色地一步一步往走下城墙,宽大的玄色衣袍在风中盛放开来,恍如谪仙,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连着海盗的挑衅之声也渐渐地远去,只余下这么一个如雪莲花一般的男子缓慢却有力地走在石阶之上,那些嘈杂的声音退到了留白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他走到了王程的面前时,素素的掌心中捏了一把汗,虽说尘的武功高强,但是他这个样子一未免有些托大吧?
“在下苏墨卿,王船长,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苏墨卿拱了拱手,神色未变。
王程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这个年轻人,他之前依稀有些印象,是那一日前来说服自己退兵的,却是没有想到,当时见着的这么一个木讷寡言的人,现在竟如一轮旭日,熠熠生辉,使人睁不开眼睛。
原来,世人都热衷于戴着一张面具。
挂在自己脸上的面具,叫做强弩之末,而戴在苏墨卿皮肉之上的面具,则是大智若愚,若是一旦撕裂开来,那便是气吞虹霓,风云当为之变色。
二十一,拼凑完整的记忆
王程告诉自己,不是向紫虬国朝廷投降,也不是像扶箕城的胡侯爷投降,能让他屈服的,唯有比他更强的人,虽然不愿意承认,这个站在他面前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却是让他感到了一种连他也无法打败的力量,那一刻,他诚心诚意地屈服在苏墨卿面前,心服口服。
王程抛掷下手中的弯刀,向前走了三步,在苏墨卿云淡风轻的目光中,不由自主地弯下了笔挺的腰,朝着将他从权杖之上拉下苦海的人俯首称臣。
原来力量不在于你身后站着多少人,不在乎你自身的武功有多强,而在于你的内心够不够强大,有些人,自出身便是注定是强者,一如苏墨卿,素素站在风吹得有些大的城墙,内心复杂,看着城下乌拉拉地跪了一片的海盗,神思飞地渐渐远了,难怪那么多的人毕生都追逐着虚无飘渺却又真真实实的权杖,哪怕只是为了触碰到那影子,也甘愿将身心都交给魔鬼。此刻她站在城墙之上,俯视着如蝼蚁一般匍匐在她脚下的海盗,第一次觉得权杖的滋味如大麻一般,一旦沾染上了,便再也摆脱不了,越是挣扎,便沦落地越是深,于是只能成为权杖的傀儡,头顶上永远悬着一把达力克莫斯之剑,一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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