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堙她捏着眉心。
抬眼,看到自端在做同一个动作。想必,心里也是焦灼痛苦的厉害。
像这样一起为一个人担心焦虑,在她们俩,除了景和仰,还有惟仁——顾悦怡也明白,景和仰,恐怕此时是更加不为自端谅解的人——因为他们,她和自端如此的接近;也是因为他们,她和自端如此的壁垒分明。
惟仁一直在沉睡。
病房里,安静极了。唯一在动的,就是输液管里隔一秒才会滴下的药液。
顾悦怡翻检着茶几上惟仁的物品。钱包,手机。那只钱包已经有些破损了。他还在用。这个孩子,向来节俭。早先的生活,都艰苦。当她摆脱了那段令她窒息的婚姻,带着惟仁回来,跟父母挤在一起,待业、就业、进工厂,吃了不少苦。惟仁从小体质就不好,常常生病。她的工资也低,想要给他补补,都难。可这孩子多懂事、多容易满足,从来不跟她提过分的要求;生病的时候,他难受,给他吃个糖水桃罐头,就特别的开心,再喂药,多难吃的药都一口吞下去。甚至跟她说:妈妈,我好想天天都生病,那样我就能天天不用去幼儿园、也能天天吃罐头了……她抱着惟仁,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恨:为什么,她会过的这么的惨?
那天,她带着惟仁去儿童医院打针。她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她心心念念的男人,陪着他的妻子,带着他们的女儿,在打预防针。那孩子很小,不到一岁,穿着粉色绸子的小棉袄,正哭的凶,应该是被针扎的痛了,他的妻子,急的满头汗,不停的哄着,只是不见孩子住声。他伸出手来,把孩子抱在怀里——他……他那么冷峻的一个人,也会抱着孩子,左亲右亲,疼的什么似的,一直到孩子破涕为笑,他脸上紧绷的表情才松了一些……而他那个娇美的妻子,在一边看着这父女俩,表情是那么的满足。多么美好的画面。多么美好,美好的能捏出汁水来似的。
她紧紧的抓住惟仁的小腿,抓的惟仁疼了,哼哼唧唧的,几乎就要哭出来,她都没察觉。她就只有一个念头:多么美好的画面……那本该是她的。他身边的位置,本该是她的。
。
她忘了自己来医院是干什么的。背上背着一个正在发烧的、需要打针的孩子,却默默的、远远的跟着他们一家三口。哦,不,不是,一家三口,身后还有拎包的保姆,随行的勤务员。她记得自己那股咬牙切齿的劲儿。一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之后,仍然忘不掉。清晰的好像发生在昨天。甚至午夜梦回,她睁开眼睛,有无数次的,暗暗的夜里,她的回忆,缠绕在那个位置,怎么也过不去的位置。
她一直跟着他们走出了医院大楼,看着他们上了车。他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安顿好了妻子和女儿,他扶着车门,就在他转身要上车的一刹那,他回了一下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她知道,就是这一眼,令她做出了一个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决定。让她放了手的、死了的梦,又回来了。
漫长而又痛苦的一条路,尽头是他,是她想要的他,她知道一旦迈出第一步,她没有回头的可能,还是那么一脚踏了出去。
有时候,一刹那,就是一生。对了,错了?她不去想。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她知道的很清楚。沟沟坎坎儿,她都能跨过去,只要,眼前是他。
顾悦怡叹了口气,随手打开惟仁的钱夹子。
左边,有一张照片,惟仁和承敏,背景是东京塔,还有灿烂的樱花。承敏的笑容,比盛开的樱花还要美好,她身边的惟仁,安安静静的,和平常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或者比平常还要拘谨,因为拍照的那一瞬,承敏忽然的贴近?
顾悦怡细细端详。手指抚摸着照片。要是没有那紧急任务,承敏,现在已经是她的儿媳妇了。不过,在她心里,是早认定承敏是儿媳妇的了。那孩子,懂事,有教养,知进退。最重要的是,她爱惟仁。她知道惟仁。她宽容惟仁。
还求什么?不管怎样,她都想促成这段姻缘。对惟仁,她心里是存着内疚的。正因为如此,她就更希望惟仁能幸福。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凌晨四点。还有几个小时,承敏就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顾悦怡瞥了一眼低头沉思的自端。
自端……对惟仁来说,那该是过去了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