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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婚前到部队去看景和仰。以未婚妻的身份,到他在的舰队去,那种骄傲和快活,无法形容。知道他忙,她不敢打扰他。于是她在招待所里安顿下来,一连三天,她都没有见到他人影。实在是闷得厉害,她就出去走走。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街上。天气很热,这个海滨城市特有的潮湿又让她不舒服。就在她打算回招待所的时候,这么巧,她看到了两个人。
直到很多年之后,她还会叹息。怎么会那么巧呢。而景和仰,他又怎么能那么帅,穿着便装,在街边,那么狼狈的时刻,还是那么的出挑——或许也不是他出挑,而是,他就是自己眼中的苹果。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脸上有那样的表情。痛苦、不舍、悔恨、无奈、怜爱、疼惜……一个人的怎么能同时有这么多种的感情呢?
她不能理解。真不能理解。只是那一刻,她心疼的要麻痹了。
她想大声的喊,喊他的名字,告诉他,她人在这里呢,让他转头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了……可是她没能这样做。她残存的理智提醒自己,快走,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她知道部队是个多严酷的地方。一个出身不好的未婚妻,已经让政审变得特别麻烦;同时出现的两个女子,则会彻底的毁了他的前途……刚刚光明起来的前途。她不能这么不懂事,她不能成他的绊脚石。
她一刻不停的返回招待所,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到了火车站,告诉售票员,要最快的一班车,只要最快的一班,不管到哪里,必须先离开这里。她一秒都不能多呆……一直到火车开了,她才哭出来。
回到北京,景学茂和琴眠鹤早急疯了。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景学茂狠狠的骂了她。她没打招呼就走了。景和仰四处找她,没有及时销假,被关了禁闭。她麻木的听着这一切——这一切,真的是因为她吗?
她想着那个身影,面容看不清楚,但是轮廓是明朗的,纤细而高挑,白色的确良短袖衫,黑色的长裤,有着两条长至腰际的辫子,黝黑亮泽……很美呢,真的很美。
后来大病一场,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
但是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解除婚约的消息。
她开始骗自己,那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她任性,她猜忌,她错了……
景和仰如期的休假,回来结婚。那是1975年的冬天。
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有两天的路程,他走了一个多星期。
因为,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知道就算再给她一千一万次的机会,她仍会选择牢牢的抓住他。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因为,她爱惨了他。就算,他爱的不是她。但是没关系,她可以等。
那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总相信,有时间有热情,就能争取到。可他就像一块石头,她用尽力气,最终,也没能将他捂热了。无休止的猜忌和互相折磨,让他们两个都精疲力竭。连自端的出世,也没有能够带来丝毫的改变。
而当有一天,顾悦怡站到她面前来,不需要开口,她已觉得自己花了半生砌起来的堡垒,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
她苦心经营,敌不过两情相悦。
敌不过的。
1982年,父亲终于找到了她。后来,更历尽周折,回国见她。彼时父亲已然病中,见到她,还未开口,已老泪纵横。
血缘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她从未见过父亲,却在那一刻,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温暖。
也许,是在世上孤独了太久的原因?
她把母亲临终前写给父亲的信转交给父亲。很多很多年,她一直保存着这封信。其实并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机会见到父亲。但是她知道,其实母亲的心里,一直有父亲。一直都有。即使是恨,那也是因为当初爱的深切。那是一份只有他们才懂得的感情。
两年以后,父亲病的更重,急召她赴港。老人除她之外,别无后人。妻族众侄,如狼似虎;家族产业,多年心血,实不能旁落。
她的犹豫和挣扎,景和仰都看到。可是,他不开口留她。
她终于绝望,提出带女儿走。
他却坚决不肯。
不但他不肯,景家二老也不肯。
这太可怕了。没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曾亲如父母的公婆,似乎一夜之间变了心肠。她深深的感到了势单力薄。
离婚争夺战,旷日持久,她等得起,父亲等不起。
于是,她忍痛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