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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在回到公桌前坐下,整理了一下听诊器和名牌——其实他从里面的军装到外面的医生袍都已经很整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对男女,他下意识的想要更谨慎一些。
“谁不舒服?”他问。
惟仁把自端轻轻的按在座位上,对医生说:“她。”
医生又点头。拿着那本崭新的病例,询问自端的姓名、年龄、过敏史……自端一一的答了。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医生看她一眼,继续写着。随后拿起手边的电子体温计,在自端额头上,近距离的测了一下,显示的温度是37。5。
一样一样的询问,一步一步的检查。
自端有些机械。
她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这里。
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仍然在翻腾。
她的手指,微微的有些痉挛。左手那里,不知道是不是适才剪刀留下的划痕,忽然疼的厉害。有种烧灼感。
“普通的感冒。并不严重,不需要太担心……”医生在病历上书写着,自端的目光,落在医生钢笔尖上流淌出来的字上……很规整的小楷,让人意外的、似乎不会是医生在病历上书写的字体。医生看到,微笑了一下,也看着自端,问:“打吊针,还是吃药?”
“药。”自端很快的说。
“那好。”医生很温和。正要提笔,只听顾惟仁轻声的说了句“请等下”。
医生抬头,“怎么?”一直在一边默默站立的男子,一脸的沉静,满眼的关心。
“麻烦开中成药好不好?”惟仁说。
自端一震。
惟仁轻拍她的肩,很轻很轻的一下,眼睛是看着医生的,只说:“她习惯吃中药的。”
自端觉得手上那灼痛感又深了一层。
医生停了一下。这要求很普通。很多患者会有这样的意愿。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女病人,判断着、思索着,然后,他轻声的说:“这样……多做几项测试吧。你是不是……”
“不需要。”自端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
惟仁这回没客气,他声音沉了,“阿端!”
自端直视着医生,说:“谢谢您,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做。”
“有看过专科医生是嘛?”医生问。见自端点了点头,医生于是低下头去,写下了处方,递过来,嘱咐道:“及时联络你的医生……多喝水,好好儿休息。不见好转,立刻来医院。”
自端拿过处方。没有看。只是拿着。再跟医生道了谢。
走出诊疗室,惟仁从自端的手里抽过来单据,低头扫了一眼,让自端坐在长椅上,说:“我去取药。”他脚步匆匆的。计价、取药。医院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每一处,都要等一会儿。在药房,他等着药剂师配药的时候,不断的回头看着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的自端……她手撑在长椅上,头微微的低着,穿着他的外套,显得人娇小而孱弱。他隔几秒钟就回头,是有点儿担心她会就此跑掉。这是很奇怪的念头。
明明她是回去了……此刻,她看起来……怎么那么深沉。深沉的,让他摸不着边际。这份深沉里到底藏着什么?就只在他们分开后,短短的,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里?为什么,阿端看上去,像是换了个人?
惟仁拿着药。对着自端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深沉……他几乎从来没有把这个词汇和他的阿端联系在一起过。对他来说,她是小溪一样清澈可爱的女孩子。一直都是。他看着她,竟想到了这个词。他的阿端……他能想起他们重逢的那晚,一袭华美的礼服装点下,她如同怒放的牡丹花一般的气质,那也是他不曾见过的阿端……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他固执的爱着。以前的她,现在的她。不一样了,也是爱的。
她就是让他心疼的那一个。
她压抑着自己内心那股情绪,那在他眼里看来是情理之中又有些不可思议的激动,不想要在他们最后分离的时候再伤害他……他是知道的。就是这样,他才能放心的让她回去。因为,那是她的心,在让她回到黑沉沉的大屋去,那儿有她选的,那儿有她要的,那儿有她想要坚持的。他隐隐的不安,也只当自己是多余担心,想象中的惊涛骇浪,并不会真的出现……倒还有一个相当隐秘甚至有些残忍的认知。那就是这些惊涛骇浪,是他亲手撩拨起来的,最后面对的,只有她。也希望并不只有她。有佟铁河在……想到了,他会觉得心疼。疼的厉害……最后一次吧。他决定和她一起去的时候,已经知道,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