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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狗了。梅梅病得要死(至少我们这样认为),而他呢,往屋里一躲,死活不肯伸把手。这又不是要他行善积德,只不过是一种礼貌,要他知恩图报,说明他心里装着自己的恩人。”
“到半夜了,你爸爸才回来,”她接着讲下去,“有气无力地说,‘用酒精给她擦擦吧,千万别给她吃泻药。’一听这话,就像有人打了我一个嘴巴一样。用酒精搓了搓,梅梅已经好点了。我气哼哼地叫嚷,‘是啊,用酒精,用酒精。我们给她搓过了,她也已经好多了。为这点事,我们可用不着花八年的工夫养个白吃饭的。’你爸爸还是那么宽厚,像个傻乎乎的和事佬。‘没什么大不了的。将来你就明白了。’哼!真像个算卦先生。”
那天下午,继母的声音很激动,言辞也很激烈,好像又重新经历了一次那个遥远的夜晚大夫拒绝给梅梅看病的事。九月,阳光灿烂,知了叫得人昏昏欲睡,邻居家有人拆门,累得喘吁吁的。迷迭香快要熄灭了。
“可是,就在那些天,某个礼拜日,梅梅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个贵妇人一样去望弥撒。”她说。是啊,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举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阳伞。
“梅梅啊梅梅。这也是上帝的惩罚吧。当初,她父母快把她饿死了,我们把她救了出来,照看她,给她吃的,给她住的,还给她起了个名字。这也是天意吧。第二天,我就看见她站在门口,等瓜希拉长工给她搬箱子。我不知道她要到哪儿去。她变了,满面愁容,站在箱子旁边(我现在还觉得她仿佛就在眼前哪)和你爸爸说话。这些事都没跟我商量过,恰薇拉。我就像墙上的一张画。还没等问一声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家里出了这些怪事我连知都不知道,你爸爸就抢先一步对我说,‘什么也别问梅梅了。她就要走了,也许过一阵子就回来。’我问他梅梅到哪里去,他没有回答,拖着木屐走开了。我好像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墙上的一张画。”
“过了两天,”她说,“我才知道那一位一大早就走了,都没告别一声。他到这儿来,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一住就是八年,现在走了,又像离开自己家一样,别说告辞,连句话也没说。这和小偷的作为有什么两样!我估摸着他不肯给梅梅瞧病,准是你爸爸把他撵走的。那天我问你爸爸,他只是说,‘这件事咱们得好好谈一次。’打那以后,过去五年了,他也没和我谈这件事。
“这种事只可能发生在咱们家,你爸爸就是那副德行,家里又没个规矩,每个人都各行其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梅梅打扮得像个贵妇似的到教堂去,你爸爸这个老不死的还拉着她的胳臂在广场上走。在马孔多,人们谈来谈去的就是这件事。我这才知道,她没像我想的那样远走高飞,她就在大街拐角的那栋房子里和大夫一起住哪。他们像两头猪一样住在一块儿,连教堂的门都不进。她可是受过洗礼的呀。有一天我对你爸爸说,‘那种异教徒的行为一定会受到上帝惩罚的。’可他什么也没说。是他一手包办了这件丑事,这件公开姘居的丑事。事后,他还和平时一样,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但现在我很高兴。事情虽然落到这步田地,大夫到底是离开咱们家了,不然的话,他到现在还得住在小屋里。他离开那间屋子,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和那只连门都进不来的大箱子都带到大街拐角去了。知道这件事,我感到格外心静。我总算胜利了,只不过迟了八年。
“又过了两个礼拜,梅梅开了家小铺子,还买了台缝纫机。她用大夫在咱们家攒下的钱买了台新的多梅斯蒂克牌缝纫机。看,这不是故意气我吗?我和你爸爸说了。虽然他没有反驳我,可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干的那些事一点儿也不后悔,反而心满意足。似乎在他眼里,只有跟这个家的利益和荣誉作对,并像他那样宽宏大量、慷慨大方、体贴人,再加上点儿愚蠢昏庸,才能使灵魂得到拯救。我对他说,‘你的好心啊,全都喂狗了。’而他还和平时一样,说:
‘这事你将来也会明白的。’”
8
真没料到,那年才十二月,就像有本书里描写的那样,已经春回大地了。马丁也回来了。午饭后,他来到我们家,拎着一只折叠箱,身上还是那件四个纽扣的外套,洗得干干净净,烫得平平展展,一句话也没跟我说就径直走进爸爸的办公室,同他谈话去了。早在七月,我们的婚期就定了。马丁回来后过了两天,爸爸把继母叫到办公室,告诉她礼拜一举行婚礼。那天是礼拜六。
我的衣服已经做好了。马丁每天都待在家里和爸爸谈话。吃饭的时候,爸爸再把他的想法告诉我们。我并不了解我的未婚夫,我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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