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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家湾,不少人说陈保生是个不要脸的窝囊人的。也有个别的人说陈保生有心眼儿的。可是,陈保生对于外人的话一点儿也不在乎。佃农陈保生有个最朴素的信念,“活下去就是胜利”。那些要脸的,要志气的人,不是都死在他前面了么。
当然,陈保生也丝毫不会对自己的做法沾沾自喜,或者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毕竟,活下去这件事情,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和脑力了。他并没有精神去想那些别的没用的事情。
活到四十八岁那年,陈保生的日子终于松快了起来。不是别的原因,就是在那一年,复兴会的人来了。
虽然身体疲惫,虽然浑身无力,虽然没有精神,可是,陈保生还是多年来,第一次受到了一场巨大的震动了。只不过是三十来个小后生,就那么拿着火枪(步枪)和火罐(手榴弹),把家里养着几十个家丁的陈老太爷一家降服了。
最开始陈保生还觉得,陈老太爷一家倒霉了对于自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自家想要借粮食的话。交税的时候,自己想要借银子的话。没有了陈老太爷,自己该向谁借呢。
好在,陈保生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复兴会宣布,要给每家每户分地,按人头,每人分五亩地,居然还只收三层的粮食。皇粮国税都由复兴会的人承担了。
因为家里一共有五口人,陈保生成了一个有了二十五亩地的人了。看到复兴会真的给大家分了地,复兴会真的把陈家的账簿全都烧了。陈保生才会一定要确保陈老太爷的死亡。
不过,开批斗会的时候,陈保生心里一直是很急躁的。对于他来说,复兴会的后生们干仗的时候很爽利,杀人的时候却很磨蹭。
明明是人人都和陈老太爷家有仇。复兴会的人偏偏要给大家算什么啰啰嗦嗦的账。这哪有什么必要。分了地的大家,都急冲冲的想要把这事情敲定下来。就是陈老太爷过去是个活菩萨,现在大家为了保住分到的地,也得让他去西天啊。
陈保生还是在后来才搞清楚复兴会为什么喜欢废二遍事的。因为复兴会的法统和大明朝的法统不一样。复兴会告诉大家,不是因为陈老太爷有很多地,所以才要审判他,而是因为陈老太爷弄这些地的手段,都是违法的,所以才要选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民代表,把陈老太爷送上绞刑架。
对于这些东西,陈保生根本就不在乎。他就是为了多赚些白米,才会去听课。这些话都是复兴会的小先生,在夜课上讲的。
说句心里话,今年五十岁的陈保生,是从心里觉得日子好过了。身上没债,家里有地,囤里有粮。虽然卖粮的收入逐年在减少,但是,把粮食卖给复兴会,总会比卖给别人多赚十几个铜子儿,一块半块钢镚。
(复兴会的粮食收购价格,永远比市场价高一些,但粮食收购的市场价格却在年年降低。复兴会粮食出售价比市场价低得多,虽然粮食出售的市场价格年年都在增高。)
(不过复兴会不允许粮食自由流通。对复兴区居民的粮食购买,复兴会采取限制政策,每人每年购粮不得超过五百斤。老百姓可以把肚子吃得饱饱的。但是想要靠粮食赚钱是别想。)
三年下来,陈保生不仅吃得饱穿的暖,脸上见肉腰杆变直了。家里也存下了几十块银元。听了复兴会的小先生的话,知天命的陈保生,产生了强烈的想要买顶帽子的想法。他过去就看过村里不少人,冬天里戴了顶兔毛帽子的。可是,因为抠门的习惯,他一直没舍得买。
“不过是一块钢镚,十个铜子儿的事情。我也要买一顶帽子冬天戴,毕竟我是天命之年的人了。”陈保生暗暗决定道。
夏收早就结束了。秋粮也已经在地里种好了。现在家里只剩下些放水浇地和除草之类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一般自己的老婆就能做。所以,在第二天一早,陈保生往裤裆里藏了两块钢镚,出发前往县城。
对于现在枝江县的人来说,县城可不再是一个地方。在他们心中枝江县有三个县城,一个是老县城。一个是新县城(复兴城),一个是商县城(枝江商盟工业区)。对于陈保生这样的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嘴里的县城指的就是复兴城。
七月天是非常热的。可是,陈保生走在路上,却轻松的很。对于现代人来说,陈保生的轻松,可以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轻松。家里有了地,有了粮,存了钱。三个孩子,大儿子在复兴会的厂子里做工人,二儿子和小女儿在复兴会的学校里念书。自己和老婆轻轻松松的就能种二十五亩地。
收成一年比一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