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第2/4 页)
这骨头会发声,指了井,说“我”的;指了女人,说“我”的,想来很滑稽了。那“我”,原来是个很大的骗局,骗得豁子迷糊了几十年。此刻,那豁子,仅剩个名儿了。不久,连名儿也会没的。 猛子想起了豁子干过的事。那镜头,泛黄了,远去了,成旧画上的一晕水迹了。争也罢,斗也罢,真觉没啥意思。记得某夜,谝子摸了女人,惹得豁子大发脾气。要是知道几十天后,自己会在炉火里,变成一堆没啥特点的骨头,他也许会一笑了之。那井,那炕,那女人,终究不是“我”的。连那“我”,也不是我的。 火熄了。司炉工取出骨头,用灰匣盛了,端过去,倒在案上。骨头很热,也很白,称得上骨白如雪了。听说那骨白,意味着死者罪孽少,或是没服过有毒的药物。猛子宁愿相信前者。细想来,豁子一生,自食其力,虽没发迹,倒也没做过啥恶事。也许,稍大些的恶事,就是在死前“伪装”了国家干部。但那伪装,由不了他。而且,那身假皮,也并没影响他骨头的白。 女人进来,见那豁子,已成散发着热气的骨头了,长吁一口气。这骨头好,干净。豁子虽不是大人物,却有一堆干净的骨头。 女人挑了个最好的骨灰盒子。她挑价格最贵的那种,盒盖上,有个放照片的地方,可惜,没现成照片。若有,放上去,叫人一看,就知道豁子住这么阔的房子,眼热个贼死。可没照片,只好遗憾了。 骨头凉了。女人一片片往盒里拣,司炉工嫌她慢,几铲,就把豁子装盒里了。那么大的人,竟装入这么小的盒里,总叫人有种失落感。能用大棺材当然气派,但那资格,豁子还没有。比起那垫了狗肚子的大死娃娃,你豁子,就在黄泉路上高兴得唱秦腔吧。人心不足蛇吞象呢。     txt小说上传分享
《狼祸》第十一章9
豁子的葬礼很简单。 本来,女人想请个道爷,发发丧,可没人愿来。出城时,女人买些五色纸,就照猫画虎,做了个指引亡灵上天台的鹤儿幡,挂在门外,被秋风吹得刷拉拉响。 孟八爷们又糊了童男女。豁子活着受苦,死了叫他享受几天叫人侍候的日子。因不是专业操作,做工很是粗糙,那色彩却绚丽,成为深秋惨白里的一道亮丽了。 红脸捧了骨灰盒,猛子举了鹤儿幡,女人头别白花,凄惨了脸,孟八爷们跟了,沿猪肚井,旋了一转。黄昏的日头爷白��的,秋风也水一样凉了。一行人寂寞了脸,寂寞了心,风吹纸条的哗哗就格外刺耳。 骆驼时不时叫一声,那味儿,和发丧时道爷吹的唢呐差不多,只是多了苍凉,少了哀婉。可惜没哭声,谁也不哭,细想来,也没个啥可哭的。那生了死了,跟树叶儿绿了黄了,跟来了去了,跟饱了饿了,一样。死就死了,按猛子爹的说法,“哈哈,脱孽啦”,也不是啥坏事。 只是心头的感觉很浓,浓得化不开,几乎等同于暮霭了,罩在心头,挥之不去,心就沉重不堪,加上秋风瑟瑟,很像末日的感觉。 豁子被埋在井的西方,那位置好。前有水井,后有沙山,青龙白虎占全了,不定哪辈子,就能出个大人物。但这希望,谁都不抱,因那沙,东流西漫,填天填地,不定哪一天,井也没了,山也没了,豁子的名儿也没了。连世界都能淹了,何况一个希望。 孟八爷照猫画虎地叨咕着道爷辞灵时念的《指路经》,没记全,但主要的还是说了:“来者不知谁是你,去者不知你是谁,一脚踏开生死路,脱出南柯一梦中。”声音也似模似样,俨然老道了。 听说活着为人,死了为神。那神,是人封的,人不封,世上就没神了。孟八爷就燃起黄表纸,在井前焚化,封豁子为“井神”。 虽说都怀疑封神效果,但管不了太多,成不成是老天的事,封不封是牧人的心。井神就井神吧,虽说井已干了,但井,总是井,只这名儿,就有无数清凉呢。 都说,瞧,豁子在夜空里笑了。成神了,美死个你。    
《狼祸》第十一章10
老山狗趔趄了身子,出了房门。它要走了。 孟八爷心里很是沉重,人狗相依多年,彼此融入生命了。它一走,他只能算“半边人”了。那年,它来时,他还是壮汉,张五也是。现在,张五早做鬼了。他,也土涌到脖里了。世上的一切,总哗哗地变个不停。树叶儿黄了又绿了,长脖雁南了又北了,胡子短了又长了,人老了,狗也老了。现在,它也该走了。 都知道,“走”是老山狗的天性。真的老山狗,不会死在家里。它知道自己的宿命,时候一到,它就会离开家,走向一个未知的所在,静静地死去。 孟八爷说,走就走吧。 走就走吧。别说挨了枪,不挨枪,也该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