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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那日在竹宫偏殿,他高大的身影、沙哑的嗓音,若有似无的轻笑,渐渐幻化作守候猎物的冷笑。
轩儿微微皱起了眉头,小嘴嚅动了两下,似做了什么好梦,朝我身边拱了两下,又复平静。
我小心的起身,快速的梳洗,心里只想去一个地方。
桂宫!
*
穿越重重防护,我终于再次来到与未央仅一墙之隔的桂宫。第一次,是皇上带我来的。
那个时候,他牵着我的手,笑容中如带了清新的夏河之风:“颜儿,朕带你去看母后!”
那个时候,我是略带羞赧的,如同初见公婆的小媳妇,虽然,明知道,那不过是立于画轴之中的故人。
而今天,我身着常服,青丝简单挽成单髻,略略泛黑的眼圈,透着一丝青色。心情复杂,无法以言语铺叙。
桂宫已封闭二十余载,只有年长的宫女才识得里面的路。紧随身后的是一个罗姓姑姑,神情慌张,一不小心居然绊倒在了石兽旁边。我独自上前,殿门虽然晦涩,但只需轻轻一推,满殿的黑暗便如潮水涌来。
夜明珠亮起的时候,我的目光定在了那幅画上。
纱幔掀起,容颜再度浮现,心中只存苦涩。我细细的观摩,寻味当年皇上是以何种心情画下这幅画?
浅蓝衣裙在冬雪之中,犹见清冷。她的五官平凡无彩,但粉颊通红,连鼻尖也泛红,备觉可爱。她的眼神让我觉得熟悉,一般无二的清冷,但透着无比坚定的温婉。那一刻,我的泪水无声滑落。想像中的母亲的眼光就如这般,只是,她看的一定不是我。
画上有题字,字迹熟悉。曾经红袖添香,看他龙飞凤舞,只是这里的霸气还未大成。
“满园绒雪添情趣,面上红梅应景来!崇武十六年为颜歌作于西园。”
颜歌!
稚气未脱的诗句透着淡如菡萏的温馨,是我从未见过的轩辕帝。
带着茫然落下纱幔,我仍在室中游走,“其实桂宫中有你的画像!”他临别之语言犹在耳。
或多或少还有期待,我顺手掀起下一幅画的纱幔。
调皮稚儿仍蜷在画中,脸上的好奇遮掩不住。上面没有题字,但明显有旧色。在我即将放下纱幔的一刻,却看到——
画中小儿颈中所戴正是我独一无二的金木鱼!
是我从小便一直戴在身上,后来送给了娆儿做满月礼。是以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我的金木鱼!
这——便是他所说的我在桂宫之中的画像?儿时的我,他已经知道?
脑中一片空白——
海深有底,河长有流,水充流千遭终归大海。原来,不论我行了多少路,穿过多少人群,最终还是走到了原点。
*
身后,一阵冷笑传来:“你终于来了!可惜,明白得太晚了!帝王心中,哪里有情,哪里有爱?只有江山才是永恒。到头来,你发现自己不过是替代,亦只会被冠上一个恃宠而骄的罪状!我只羡慕,何以你的神情会与她如此相像,竟教皇上也迷恋?”
我转身,眸子里渐渐恢复了往常的冰冷:“清者自清!”
她微一怔愣,而后皱着柳眉:“你倒是镇定!只可惜,你父亲太贪心!否则,我也不会有空子可钻!”
我不置可否,转身欲向殿外走去,随行的那名年长宫女脖子伸得老长,见我有回去的意思,突然便起了劲。
淑妃却将我拦住:“你以为相王肯定能赢?”
我步下一滞,面上却仍是不带色彩,徐徐说道:“物有生死,理有存亡!什么事情能够长长久久?即使今天得到,明天也有可能失去。为了这些虚枉的东西,而任由别人蒙蔽你的双眼,是否值得?”
她脸上渐渐浮起愕然,眼神带着探究的意味:“此刻,未央正门之外,相王背着皇上擅自起兵,就算有人袒护,也救不了君家!你凭什么能够镇定自若?”
我将目光久久定在了她脸上,平静而自然,她被我看得有一丝退缩。
其实我并不比她高,然而,此时却有了居高临下的感觉:“你威逼焰炽,禁锢中宫,引相王举兵,而后解除中宫包围,造成本宫与外戚勾结的假像,坐实罪名,实在滴水不漏!你如此心急,是因为有传言说传位诏书早在椒房,你心有不甘,还派柔言来找,找到了没有?没有!因为椒室殿并没有传位诏书!谣言背后的主使者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你可曾想过?”
她为了焰炽,冲动得不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