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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友善了。德奥和他们用“嗨”打招呼时,有很多人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工作一天往商店返回的时候,德奥有时会停下来盯着看派克大街上的那些罩着天篷、铺着地毯的公寓入口,心里酸涩地想:“虽然我不配从这样的入口进,可是我是来给你们送食物的。你们不需要尊重我,但起码要尊重你们的食物。”
回到格利史蒂斯,他也无法轻松下来。商店的经理是个中年白人,人们叫他“戈斯”,德奥从一开始就看出来戈斯不喜欢他。戈斯在桌边放了一个木杆,他常拿着木杆指着德奥,德奥真想把杆子狠狠折断,但也只得生生挤出个笑容应对。戈斯常用杆子戳德奥,好让他注意,指使他到这儿到那儿,或者有时完全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乐子。
德奥在词典里查“告辞”这个词用英语怎么说,他想找个能比“再见”更带点感情的词汇。他学会了“我做完了”和“明天见”,心想如果自己每天用这两个词和戈斯告别的话,戈斯或许会觉得德奥是个不错的员工,就不会炒他鱿鱼了。现在德奥万万不能丢了工作,他也无法接受人们觉得他连送货这活儿都干不好。可是这些告别语其实并没什么作用,如果硬要说有作用的话,那也是让戈斯更加讨厌他。戈斯会大声说些什么,然后那些收银员和别的送货工就会转过头来看着德奥大笑——甚至包括那个来自非洲法语区的送货工男孩,德奥曾经还觉得他能算是个朋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纽约 1994年(4)
后来德奥和那男孩一起上货,当周围没人的时候,德奥用法语问他戈斯说了些什么,使得大家都发笑。那个“朋友”则盯着别处说:“比如说,他会说你家乡那地方的人们都快饿死了,所以那里是‘人杀人’、‘人吃人’。”
德奥心想,大部分员工都不会觉得这样的笑话有哪儿好笑,他们只是为了迎合戈斯,也许他们也是怕自己丢了工作。德奥也开始意识到,每个搬运工都希望戈斯能喜欢自己,这样他就会把好差事分给他们,让他们给那些经常会给小费的顾客送货。
德奥以前常和别人讲价,可是压根儿不会管人家要小费,而且曾经对这样的做法很反感。商店里那个说法语的朋友告诉他,在纽约,一天只挣十五美元根本活不下去,你必须要小费。你可以在门口赖着不走,清清嗓子,或者直接开口要。可是德奥觉得这和乞讨没什么两样。在布隆迪,一个有自尊的人甚至都不会在公共场合打哈欠,因为打哈欠就表明你在挨饿,这说明你没本事,或者更糟,说明你很懒。在布琼布拉等城市碰到的乞丐,大多数是些被赶出来的没了自尊的人。第一次有人在门口给德奥一美元小费时,德奥伸手把钱推回去,用带有浓重口音的蹩脚英语说:“不,不,谢谢你,可是,不用。”
但是,并不是常有人能给小费的。很明显,戈斯把那些没小费拿的地方都派给了德奥——那些管理员私自扣留小费,或是那些拿了货就马上关上门,或是说“不好意思,我没有零钱”的人那儿。而且戈斯会在收银员说“慢”的时候,专门挑某些送货工派去城那边的A&P店干一些轻省的活。虽然德奥不喜欢坐在一堆扫把里去A&P店,可是心里依然觉得很委屈。
现在他明白了,送货工位于纽约社会阶层里的底层,而他自己是在“底层的底层”。每次站在某个绑了铁丝网的便门门口,等着那个粗鲁、懒得正眼看他的管理员开门,德奥就想,难道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干这个?不久前,他还是个优秀的医科学生,获得去比利时一所大学学习的奖学金。“可现在我在这儿,”他想,“别人觉得我长了个不开窍的脑子。”
“上帝,”他轻轻地对自己说,“请把我带走吧。”
“纽约客”,德奥常在商店附近听到这个词,穆罕默德也这么说,那些塞内加尔人和其他街边小贩也用这个词。德奥渐渐开始明白,这个世界按照不同的标准被划分为不同的部分。比如有的人是“纽约客”,有的人不是。
到了纽约半个月,德奥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会利用地铁了。地铁就像河流,可以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看地铁地图是件很享受的事情,就像在欣赏自己解出来的微分方程。尽管德奥只解出来一个“方程”——从哈林区到上东区的路线,德奥也总是坐在第一节地铁,这样可以多些时间看看地铁站上的标志,好知道自己有没有坐过站。坐地铁时,德奥把地图插在口袋里,告诉自己他越来越像个纽约客了。
德奥很早就发现了中央公园,他第一次进到公园里是因为好奇第五大道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