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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多了一丝陌生,一丝为了避免支离破碎而苦苦支撑的坚强。凌承云依言坐下,隔着低矮的公事化茶几和她直面相对,苦笑着说,「我一直很清楚,总有一天,我会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你,而且毫无为自己分辩的馀地。因为,我确实做了很多错事,至少在你看起来,这些都是不可原谅的错。」「我刚刚去看过凌涵,他还没有醒过来。现在凌谦在守着他。」出乎凌承云的意料,凌夫人一开始,并没有抓住从前错误的话题。「有消息说,他是昏迷了一天后,才被军部的人送到医院去的。也就是说,第一天昏迷的时候,甚至没有人送他去医院。」「他……」凌将军斟酌了一下用词,「头一天是没有送去医院,但他得到了足够好的医疗照顾。本来,我们预期他很快就可以苏醒。」凌夫人一直投向远处的视线,终於收回来,缓缓射向凌承云的眼睛。好一会,她才开启苍白的双唇,低声说,「你是这样认为的?」没有讥讽,没有责骂,只是一句简单的反问。但在她面前,拥有可以撼动宇宙的权力的将军,却感到内心深处尖锐的刺痛。「不要太担心凌涵,他是身体非常强壮,意志力惊人的优秀军人。从前在模拟封闭式特殊考试里受了那么重的伤,他都活下来了。这一次只是野外训练出了意外,他会熬过去的。倒是你,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凌承云叹了一口气,用低缓的口气安慰。心里却在感慨,他再一次欺骗了这温柔善良的女人。凌涵被极限审问的事,只有军部极少数人知道。至於凌涵的昏迷,对外宣称是训练中出现的设备故障而导致意外。听见丈夫温柔的话,凌夫人眼睛一阵发热。二十多年,在他的庇护和宠爱下幸福地生活,直到她发觉了黑暗的真相。每一个夜晚,她都在独自睡卧的床上流泪,回忆二十多年来每一个和丈夫共处的片段,思索着他在对自己露出最美好一面的时候,如何从容掩饰双手所沾染的血腥。她以为知悉真相的自己,在再次面对他的时候,会彻底地心寒,那心寒会摧毁他们梦幻般的过去。但,她竟然还是感到……温暖。可是,她可以继续沉溺在这种自欺欺人的温暖中吗?!「我这一次来,想问你几个问题。」凌夫人把目光从丈夫脸上撤去,盯着远处办公桌上那支代表威严的袖珍军旗。她要坚强。为了她的孩子,做母亲的只能选择坚强。而凌承云只能苦笑着再次叹气。「二十年前,那个叫卫霆的军官,被军部审讯,最后处死。这件案子,你有参与吗?」「有。当时为了洗清嫌疑,找出和卫霆勾结的军部高层,每个上等将军在军队中的子嗣都参与了审问。」「凌卫,是卫霆的复制人吗?」「是。」「凌谦对凌卫,有着超过兄弟之间的感情,你知道吗?」凌承云沉默下来。他什么也没说。但这分沉默,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凌夫人长长地抽了一口气,冲入肺部的冰冷的空气能够使她保持镇定,让她有能力继续挺直腰杆坐在丈夫面前,像一个成熟理智的人那样,而不是站起来,力竭声嘶的咒骂、责问、哭泣。「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凌夫人痛苦地微笑,「但是,你却任其发展,直到今天。为了权力,对吗?凌卫毕业不到两年,就成为了联邦前线指挥官,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你要我强迫他们分开?」「不,我要你保护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凌夫人霍然瞪视将军,下一秒,泪水盈结在睫毛上,「而不是,利用他们。」最后一句,像曲调去到最铿锵处,琴弦断裂后的凄婉。将军办公室,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只剩那分母性的凄婉在空气中颤栗。很久的沉默后,凌承云以极为认真的语气开口,「我和你一样,爱我们的孩子。我也爱你。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天起,我就想着给你最大的幸福。如果我所做的,深深的伤害了你……我很抱歉。这个宇宙,并不是我们想像中的这么美好。」凌夫人木然地端坐着。她一言不发,睫毛上那一滴泪就凝固在那里,没有滚落,而是慢慢乾涸。终於,她说,「凌承云,我不需要你的道歉。知道了这些事情后,也许我曾经对你有过一瞬间的恨意,但那恨意很快就消失了,对很多事,我只是感到伤心,感到失望,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