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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养猪
现场会后,县里调拨了两万斤饲料粮作为对西门屯大队的奖励,但县里拨下来的
仅仅是个数字,最终还要在公社革委会的督促下,由公社粮管所那个狂喜欢吃老
鼠肉的姓金人送外号金耗子的所长具体落实。这位耗子所长把那些在仓库边角积
压多年的霉变薯干和高梁以次充好发往我们的猪场,数量上也大打了折扣。这批
霉烂粮食中掺杂的老鼠屎足有一吨,使我们杏园猪场整整一个冬天都笼罩在一股
奇特的臊臭之下。是的,在养猪现场会前后,我们吃香的喝辣的,过了一段地主
资产阶级般的腐朽生活。但现场会开完不到一个月,大队里的粮库就频频告急,
天气也日渐寒冷,看起来很浪漫的白雪带来了彻骨的寒冷,我们陷入了饥寒交迫
之中。
那年冬天的雪,大得有点邪乎,这不是我故意渲染,而是真实存在。县气象
局有记录,县志上有记载,莫言的小说《养猪记》里也曾提及。
莫言从小就喜欢妖言惑众,他写到小说里的那些话,更是真真假假,不可不
信又不可全信。《养猪记》里所写,时问、地点都是对的,雪景的描写也是对的,
但猪的头数和来路却有所篡改。明明是来自沂蒙山,他却改成了五莲山;明明是
一千零五十七头,他却改成九百余头;但这都是细枝末节,对一个写小说的人写
到小说里的话,我们没有必要去跟他较真。
尽管我对那群沂蒙山猪从心底里透着蔑视,与它们同类,是我的耻辱,但我
毕竟与它们同了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沂蒙山猪接二连三地死亡,使杏
园猪场笼罩着沉重的悲剧气氛。为了保存体力,减少热量挥发,在那些日子里,
我减少了夜间巡游的次数。我用蹄爪将那些因为使用日久而破碎了的树叶和成了
粉末的干草扒拢到墙角,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蹄印,犹如精心编织的网络图案。我
卧在这堆碎草烂叶的中央,用两只前爪托着腮,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嗅着降雪
时特有的清冷气息,心中浮现着一阵阵悲凉情绪。说实话,我不是一头多愁善感
的猪,我身上多的是狂欢气质,多的是抗争意识,而基本上没有那种哼哼唧唧的
小资情调。
北风呼啸,河道中巨冰开裂,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梆梆梆梆,犹如命运在
深夜里敲门。猪舍前部的积雪,几乎与被积雪压弯的杏树权连在一起,杏园里不
时响起树枝被积雪压断时发出的清脆响声,而随着这清脆声响,总是有一阵沉闷
的声响,那是树上的积雪随之塌落时发出的声音。在那样的暗夜里,我的眼界所
及,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因为柴油短缺,早已停止磨电,所以即便我把那根灯绳
()
砘断也砘不来一线光明。这样白雪覆盖的暗夜,应该是产生童话的环境,应该是
产生梦想的时刻,但饥饿和寒冷,粉碎了童话和梦想。我必须讲良心话,也就是
说,在猪饲料最为短缺的时候,在沂蒙山猪们依靠着沤烂的树叶子和从棉花加工
厂买来的棉籽皮苟延残喘的日子里,西门金龙还是在我的饲料中,保证了四分之
一比例的精料,那精料当然也只是霉变的薯干,但总比豆叶和棉籽皮好。
我卧着,苦熬漫漫长夜,时而在梦中,时而在现实中。天上偶尔会露出几颗
星星,星光璀璨,宛如女王胸脯上的钻石。我无法睡得安宁,因为那些沂蒙山猪
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声音,让我感到无比的凄凉。回首往事,泪水盈满了我的眼睛。
泪珠一旦流到腮毛上,片刻之间便冻成了珍珠。隔壁的刁小三也在哀嚎,它现在
该自食不讲卫生的恶果了。它的窝里没有一点干燥之处,到处是屎尿结成的冰坨
子。它在窝里奔跑嗥叫,发出狼一样的叫声,与旷野里真正的狼嗥遥相呼应。它
不断地高声咒骂,咒骂世道的不公。每当开饭之时,我就听到它破口大骂。它骂
洪泰岳,骂西门金龙,骂蓝解放,更骂那个专门负责给我们喂食的白氏、杏儿,
那个早已与泥土同化的恶霸地主西门闹的未亡人。白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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