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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渊潭……
简希童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一身纯粹的颜色被染上暗淡的灰。他一支接了一支的抽烟,每根烟都只是抽了一半便被丢在地上捻灭了。香烟的迷雾时而浓,时而淡,在他身边盘绕出几层淡青,在医院特别调制的白色灯光下将男人困入孤独的境遇。
他用了一年才彻底把烟戒掉,却在十分锺内复吸了。
这就是人啊,倒向依赖和逃避永远只是一念之差,而控制和说服瘾疾却总会耗费几乎所有的气力。
起初拿著烟的手指都会不停发抖,听宁洛凡提过,精神非正常控制状态下,末梢的传导敏感会下降,血液流速加快也会导致携氧不足……总之,各种可能的剧烈脑部活动都会带来肢体的不受控制。
就像现在,脑子里那些尘封的画面蜂拥而出,如电影般播放著,很奇怪,如今的自己不过这场迷幻电影唯一的观众,坐在空无一人,漆黑的电影院里为屏幕上播放的故事同喜或同悲。
他的生命有个截然不同的部分组成。
前二十年的浪荡浮躁与接下来十年的苦痛悔恨。
镜子的两面,急速转身後便无法回头。站在镜子前,呆滞的看著自己,浑身溅满了殷红的鲜血。沿著额头流到眉骨,残留几滴渗入眼睛,咸涩的疼。还有一缕沾湿了嘴角,被迫尝到血的味道,新鲜得发烫,腥涩得不断勾起呕吐感。
他动也不动,只是静静的站著。
他无从思考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自己的,还是其他什麽人的。
仿佛是一场轮回,因果被安排的残忍无情却恰到好处。无视一切的公子哥,自己让自己成为了冷酷的杀手。
漫天飞舞的不是花瓣而是人躯体的残肢,带著粘稠的体液四处飞溅。然後是尖锐到可以刺破耳蜗的凄厉惨叫声。还有一双双悲愤中充满了绝望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瞪著他。
他曾经想过,为什麽自己没有放荡桀骜到忘却了所有良知?如果这样的话,也就无所谓悔恨或是自责了……
他亲见了一个家庭在自己手中支离破碎,四分五裂。
那个漂亮的女孩化成了厉鬼,裹满了亲人的怨念,伸出獠牙和长指向自己扑来!他们想将他撕碎,然後投入燃燃地狱,共受挚爱分离的煎熬。
他跪在生者面前,求他们原谅,任由他们处置。
她问他为什麽不去死!杀人犯!
他试了,却因为对死亡莫名的恐惧而放弃了。
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呢?是不是也会有瞬间被死亡吞噬的哀嚎与绝望?!
在那个亲尝到死亡时刻,简希童其实已经死了。
接下来的十年,只是一具存有气息的身躯去拼凑那些被他亲手撞碎的几个人生。
这样的他根本不需要睡眠,不是吗?
这样的他也不再需要爱与被爱,不是吗?
这样的他,在最後的赎罪之路上,却遇到了一抹温暖的阳光。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那个男人,不高不壮,却用柔弱的身体支撑了自己与他人的希望。面对不幸,他只是一笑而过,张开双手拥抱悲伤。
他以为自己为他带去了悲剧的人生。没想到,对方却在自己认为是悲惨的经历中活出了照耀他人的光彩。
一个平凡的男人,一个慈爱的父亲,一个真挚的朋友,一个幼稚的恋人。
在那个人的眼里,简希童只是简希童,一个简单的名称代号,唯一的交集便是“情敌”。如果抛开情敌的忌惮,他对他不过是最纯粹的认知:简希童是个不错的人呢……
是什麽时候才觉得没有他会坐立不安,会郁闷发慌的?
他在街上奔跑,心慌意乱的在人群中寻著他的影子。如果他真是自己赎罪之路的尽头,那他宁愿就此停在尽头……安静的守在他身边,看著他继续做平凡的男人,慈爱的父亲和幼稚的恋人。
又一次轮回!
这一次,他会失去他吗?
简希童又狠狠的吸了口烟,焦油混合著烟雾在肺叶里转了一圈後被缓缓的吐出,带走了些许的恐慌与担忧。
肩部被轻轻拍了几下,简希童缓慢抬头,寻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哥,这里不允许抽烟。”简希凌穿了白色大褂,戴了浅蓝色口罩站在简希童身前,用肢体的简单接触做著别有深意的安抚,“孩子没事!”
简希童长舒了口气,紧绷的情绪稍微有些缓解了,烟又是抽到了一半,被丢在地上,“那就好。他呢?一直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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