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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牧家父子一道儿进宫去拜贺帝王,这一走便是两个时辰。
古人过节虽然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四下却非常热闹。烟火不时点亮京城的穹窿,满街满巷的孩子打着灯笼到处窜,扫帚沾了灯油,点上火往天上扔。吉日图彩头,权贵们也会敞开府门,派小厮给路过的孩子们发放赏钱。
左丞相府也不例外,发完手头上最后一点银子,卫夕笑眯眯的目送孩子们欢快的远去,随后倚在红漆大门上望天愣神。
不知现代是不是也在过春节,今年没有她,父母过的开心不开心……
胸口积郁起来,她怅然叹气,不知不觉就被泪雾就迷花了眼,连身前杵了个人都没有留意。
她抬眸失神的望着,红绸灯笼悬在她头顶,映的她那双眼瞳格外璀璨。娇小的身影裹在斗篷里,柔软无骨似得,教人心头生怜。
牧容站在她身侧,凝神一会,胸腔里渐渐不是那个味了,变得疼活活的。他叹了口气,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怎么哭了?大过年的,这可是不吉利。”
脸颊上的一抹冰凉揪回了卫夕的神智,她吓了一跳,惶惶的扭头看去。身姿挺拔的男人立在一旁,外罩皂色狐皮披风,裹镶金边的立领很是雍容,衬得他面若冠玉。
“……没哭,进沙子了。”看清来人,她赶忙揉了揉眼睛,“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左丞相大人呢?”
见她不想多言,牧容也不多问,温和地揉揉她的发旋,“父亲在宫中陪圣上庆贺,我不放心你,便提前赶回来了。”
柔声细语裹挟在朔风中,飘入耳畔甚是暧昧。卫夕长长唔了声,在口里吹了气儿,鼓了鼓有些发烫的脸颊,状似无意的揶揄道:“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怕我跑了不成?”
“这倒是不怕,你没那个胆子。”牧容温然带笑,从衣襟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金镶玉花簪。
卫夕的眼波晃了晃,纳罕道:“这是什么?”
“给德妃娘娘讨的小玩意,赏你了。”他不温不火地回她,往前探了探身,将发簪插在了她的发髻上。接着往后退了一步欣赏了番,勾起唇角道:“不错,丑丫头还能配得上。”
他的声音渗进浓黑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卫夕听在耳中却没答话,摸摸发髻上的花簪,上头还有些温暖的体温没有散去,顺着她的指尖,很神奇的传入四肢百骸里。
除了上次那个玉镯,这是第二个礼物了吧?
她再大喇喇的,可终究还是个女人。在现代的时候,她那几个谈黄的男朋友都小气的一毛不拔,和他们比起来,牧容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
最起码,还知道制造一点小惊喜。
牧容本以为她会反唇相讥,谁知她却乖巧的道了谢。胸口如同小鹿乱撞,她深吸一口气,从身上来回摸了摸,最后袖阑里掏出一个小玩意儿来。
“喏,送你的春节礼物。”她将手里的小玩意递给他,朱唇亦是噙了笑。
牧容诧异的接过来,仔细一看,原是一个巴掌大的布偶。针脚很粗,是个穿着袍子、挎着木头刀、样貌丑陋的男人。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他狐疑道。
卫夕舔了舔嘴唇,掖手凑到他跟前,“大人,你翻过来看看。”
她笑的有些发贼,牧容窥她一眼,迟疑的翻过了布偶。看清背后光景时,他不禁抽了下嘴角——
布偶身后用黑线缝着几个字:锦衣卫指挥使。
凝着他那窘迫的神色,卫夕哧哧地笑出了声,“大人,你的崇拜者真多啊!这外头都在贩卖你的布偶了,啧啧啧,若不是我抢得快,这最后一个也捞不到了。你是不知道那些黄花大闺女抢的那个疯呀!哈哈哈——”
牧容:“……”
卫夕捂着肚子笑出了泪,难得见她这么开心,他心头也倒释然了。
“笑什么笑,这布偶真丑。那贩子还真是不要命,回头让君澄撵出京城去。”牧容故作严肃的嗔她一眼,手上却将那布偶小心翼翼的收进了琵琶袖。
听他这么说,卫夕倒是不乐意了,“大人,你可不能阻碍正常的资本主义萌芽呀!不能撵,做个小手艺容易嘛!”
她嘚吧嘚吧的说个没完,牧容听得懵懂,只觉得耳边聒噪的很。末了,他恶趣味上袭,上前几步将她揽入怀中,“不撵便是,你再唠叨,我可是要当众亲你了。”
清冷的夜风肆意吹起,檐上挂着的红灯笼晃晃悠悠,掀起一阵影影绰绰来。他面容忽明忽暗,眸中却是光彩熠熠,像是蕴着不灭的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