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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觉为媚行,冤枉她了。
照例他也不认识这位偶像歌手由女助理陪同亲自把白色安哥拉送来,自称把拔(爸爸)或拔,是偶像歌手跟猫讲每句话的发语词。这很普通,来诊所的人类皆自认是小动物的双亲,对它们发明出各种狎呼昵喊而不以为耻。不寻常的是,分明马麻(妈妈)怎么叫做了把拔?为此江医生趁隙注意了一下,没错,是马麻,外观上不折不扣的是。
女助理负责说东问西,永远知道上司何时要启了便身子一斜耳朵凑高去,将偶像歌手嗡嗡嗡的蚊子语听见后向医生复诵一遍。
偶像就是偶像,排场得!一定不能第一手和群众接触不然就破功了。江医生得忍住,才不致让眼睛鼻子嘴巴面皮总之一脸嘟噜骚动的笑泡泡冒出来。
江医生给猫肚皮脓肿成瘤的地方剃掉毛,划开瘤口挤净脓,打了一针消炎。过程中,偶像歌手不避秽也不管妨碍到医生作业一径贴近猫颊说尽猫语,女助理袖手在旁发着嘶嘶齿冷声。从这里就看出来,谁是父母,谁不是。
待知道猫儿子必须住院给脓囊里灌药,观察一日,后日出院,偶像歌手恨吐口气不语了。这是严厉的责备,女助理蜡黄脸默默承受,忽而朝江医生谄媚一笑解释:“布朗娣怪我没有早点带它来看医生。她出国期间都是我照顾猫嘛,这次出国又比较久。”
女助理深信国人皆是她上司迷,故不时透*小隐私,小逸事,小典故,当做恩宠赏赐于人。江医生得忍住不接腔,实在,他跟偶像歌手间有段难忘的经历。
他南下高雄,因惧搭岛内线飞机便乘国光号。车上初闻某歌,明明唱的国语却如何也听不懂词,那旋律努力要拉住词亦仍然分崩离析,剩下舞曲节奏的强拍,与歌女的无邪奶腔,播了一回又一回,循环于长途密闭空间里敲敲打打,打得乘客昏困无力都成顺民,竟没有人起来反抗。他听到第几遍唱时几乎呕吐,分不清是否晕车,魔音穿脑跟住他到友人婚宴上,尽责扮完介绍人,夹尾巴直奔机场逃回台北。他震惊于六小时五十分的车程去,五十分的飞程回,从此敢搭岛内线。
菩萨低眉(2)
他得忍住不对女助理脱口唱出来:“太阳不升,月亮不落,啊十九岁的最后一天。”那是后来他出诊到大牛妈妈家,忽闻此歌,很失态地搁下处理中的大牛耳朵,四望寻歌,看见综艺节目正在打歌,他就那样不顾一切傻看着荧光幕上列现的词,把它跟歌像多年失散的兄弟总算互相寻得了。
大牛妈妈挺热络附和医生:“偶像歌手喔。”
偶像歌手蹲笼子前和猫儿子话别,眼泪汪汪弄成一场伦理剧,女助理更苦了。江医生得忍住不告诉她们,这只白色安哥拉是半个聋子。它吊插的杏仁状眼睛看似斜视但不是,惟呈现出对人间事充满惊异。白色安哥拉若蓝眼大多是聋子,土耳其传说里,国父凯末尔转世为聋耳白猫。这只左眼翠碧的安哥拉,左耳是聋的。
江医生得忍住每次出诊,大牛妈妈亲昵地跟他讲客家话,临走又非要塞给他福菜,酸菜,萝卜片干等客家土产,认定他识货极了知道如何烹调它们。事实上,他跟验光师老婆绝少开伙。他还年轻,年轻得其实他对父系客家语只能听(母系福佬语),不能说,勉强说时不会比他的破烂西班牙语好些。大牛妈妈并且认定因为同是客家人他必然少算了出诊费(其实他没有),遂把他报出的药钱非要多添两百元。他推辞,她执意,完全是在君子国。每次的行礼如仪,他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只是,大牛妈妈既然派定了他做客家小同乡他便按谱奏曲罢。
他亦得忍住,花鬼主人把摺耳猫花鬼朝疗台一放,久病成良医的说花鬼流鼻水了,要拿金黄八角形药,拜托医生帮忙先喂四分之一颗,因这种苦药即使藏裹在花鬼最爱吃的鸡肝里也骗不过它了。还请医生配两瓶甜甜会沉淀白粉的药剂,乃家中黑鬼最近老吐舌尖又是牙龈肿溃,黄鬼也有轻微牙周病可一起服用。花鬼主人手下尚有狸鬼,灰鬼,白鬼,虎斑鬼,来来去去的流浪猫。
“江医生,我要一瓶Ear Mite。”沉缓如绿苔的女低音突然现身,花鬼主人下班绕路过来。
“Ear Mite?”
“滴耳疥虫的。”
“不一定是耳疥虫哟。”
“是耳疥虫。”
“说不定是耳发炎哟。”
“耳壳里面黑黑的,是耳疥虫。”
江医生沉吟了。
“耳发炎药我有,就是瓶嘴尖尖长长的比较贵的那种,上次我们家狸鬼耳朵流水,江医生说是中耳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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